与易中天面对面(第3/6页)

主持人:为什么要加这个尾巴呢?

易:调侃。

主持人:调侃跟学术有关吗?

易:当然可以调侃,学术的观点可以用各种方式来表述,调侃就是其中的一种。你现在面对的是电视观众,你要用最简洁、明了、通俗、明白的语言一下子让他明白,所以我就使用了这种调侃的方法。因为古人写史,都史读得多的人是知道的,就是我们中国古人的历史也不是我们现在某些学者想象或者描述的那种所谓严谨,他们是很夸张的,比方说他可以记载一段话,“浮尸百万,流血漂橹”,就是那血流得盾牌都漂起来了,这是不可能的,没有那么多血。它是一种文学的语言,就是在我们的正史里面他也是有文学性描述的,那么这个时候你稍微调侃一下一点关系都没有,而且大家都听明白了。我自从这些话受到批评以后实际上我是问了一些观众的,大家都很明白什么意思,就是调侃的这句话记载得过分夸张,没有任何别的意思,至于有人在当中看出了别的意思那是他的事情。

主持人:还没有完,他们认为易老师在讲课中间那些用词不是很妥,甚至流于粗俗。比方说,刘表之死,你跟观众说,见上帝去了。比方说,诸葛亮是一个少年英才,而且是一个帅哥,“帅哥”这个词,他们认为把诸葛亮想象成这样的形象有点贻笑大方。

易:贻笑大方,原话是这样?读《三国志》没有,《三国志》怎么描述诸葛亮的?“身长八尺,容貌甚伟”,不叫帅哥叫什么,叫伟哥啊?还有刚才前面说的,就是刘表不能见上帝,刘表只能见阎王,他们是不是这个意思?上帝是西方的,中国人没上帝,只能见阎王,是不是这个意思。

主持人:但是我很想知道的是,易老师您在讲课的过程当中,是不是非常刻意地去用这样的词汇?

易:我再强调一遍,我在任何时候,任何场合,面对任何对象,都这么说话,你说是刻意还是不刻意?

主持人:为什么不有所区别呢?毕竟这是电视,毕竟是一个大众传媒。

易:对,大众传媒的意思就是不说人话?

主持人:应该跟生活中也有所区别。

易:谁规定的?如果说应该跟生活中有所区别,那节目就不会播了,审片就通不过。谁规定的?那条王法规定的,奇了怪了这事情,我告诉你,我也有三个原则,一,说真话、不说假话,二,说实话、不玩儿虚套,三,说人话、不打官腔,我称之为“三要、三不要”,这就是我的原则。

主持人:那所有的批评都是没有道理的吗?

易:不不不。第一,我首先非常渴望批评,但是我希望这种批评第一是公开的、第二是公平的、第三是公正的,所谓公开的就是希望你真名实姓,亮明身份,因为我是公开的,我是亮明身份在这个地方。

主持人:有没有你愿意接受,或者你认为有道理的批评?

易:有,但是我要先说清楚一句话就是说,不是说你公开亮相我就一定回应,我一定接受。我为什么要说这个,因为现在有些媒体抓住我这句话做文章:你不是希望公开批评吗?某某某不是公开亮明身份在批评你嘛,你为什么不回应?我只是说我希望的那个批评是公开的,我没有说公开的批评我都回应,第一个我要有时间,第二个我要有选择。

主持人:有没有你愿意接受,或者你愿意回答的批评呢?

易:有啊,其实现在所谓批评,已经被媒体一锅煮了,一刀切了。实际上在我看来情况非常复杂,有各种各样的情况,但是确实其中有一些是经过了认真的思考,而且想到了一些重大的根本性的问题。

主持人:比方说?

易中天:比方说上海有一位编辑,他的署名叫老牛,我至今不知道他的真名实姓,因为他发表的时候就是有一个括弧,上海编辑,我也不知道是哪个媒体的,哪个刊物,姓甚名谁,我只能称他为老牛。老牛先生的批评就相当的有分量,因为他涉及到一个根本问题,他就讲到,他说我说曹操是“宁做真小人,不做伪君子”,他说我发出了一个危险的信号,社会是需要规范的,做人是要有顾忌和底线的,如果大家都去做真小人,没有任何规范,没有顾忌,没有底线,对社会造成极大的危害。那么我觉得这就是一个很严肃的学术问题,而且带有根本性,因此我在整理完我的《品三国》的书稿以后,非常紧张的条件下,我用了一万四千字的篇幅来回答他这个提问。而且我在这个回答当中,再三对他表示感谢和敬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