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访道(第7/9页)

楼观台附近的老子像
我们在斋堂里找到了住持的侍者,他把我们领进一间接待室。在那里,我们被介绍给住持任法融。任道长是邻近的甘肃省人,留着一副长长的黑色络腮胡子——那种中国西北地区的人所特有的络腮胡子。他也是陕西省道教协会的会长。后来我从其他道士那里了解到,他是中国最受尊敬的大师之一。
互相介绍之后,他送给我一卷他注解的老子《道德经》——正是《道德经》把我们引到楼观台来的。在深入终南山的过程中,我们拜访过任道长两次。下面是我所摘录的两次采访的部分内容。现在任道长说话要谨慎得多了,不比他早先在中国道教协会的杂志《中国道教》(1985年秋,第10期,第12~15页)上发表文章的时候了。因此,我对他写的评论的某些部分作了解释,作为对他的回答的补充。
任道长看起来并不太老,因此当他说他六十岁了的时候,我吃了一惊。我问他出家多长时间了。
任:我离开家的时候十九岁。出家四十多年了。当我刚开始告诉父母的时候,他们不同意,但最终还是接受了我的决定。于是我便去龙门洞住下了——龙门洞在这里的西北方。我在那里待了三年。那是不容易的。但是如果你住在道观里,而不愿意先受几年苦,那么没有人肯教你。

楼观台的道士们
问:“文革”期间你在这里吗?
任:在。最近的三十年我一直在这里。
问:那时候发生了什么事?
任:红卫兵来了,摧毁了道观,砸碎了塑像,烧毁了我们的书。他们还打出家人。他们使我们烦恼了十年。(根据任道长在《中国道教》上的报道,“文革”十年期间,陕西省几乎所有的道观都蒙受了极大的损失。从1982年起,陕西省的七十二座道观中的十座开始部分地修复。在这十座道观中,只有楼观台、华山和西安的八仙宫从政府那里得到了经济援助。以楼观台为例,这笔钱的数目是十三万元人民币,或者说两万五千美元;八仙宫是十五万元人民币;华山的数目没有报道。)
问:情况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改善的?
任:1979年,十一届三中全会以后。从那时起,情况开始慢慢地好转。(在任道长的报道中,他说,在新宗教政策宣布后的十年间,左倾思潮继续阻碍着宗教的发展,尤其表现在接管宗教场所的问题上。他说,陕西省的问题在楼观台、重阳宫、华山和陕西北部的白云山表现得尤为突出。任强调说,将宗教场所置于宗教修行者的管理之下,符合每一个人的利益,不这样做,宗教团体就不可能达到政府所提出的自给自足的目标。)
问:道观给住在这里的道士和道姑们发钱吗,以帮助他们支付个人开销?
任:给。现在每个人每月能得到大约二十元人民币(四美元),这笔钱从我们卖门票、香和手工艺品的收入中支出。楼观台的道士们则一直把修行和劳动结合在一起。我们也种菜,比如芜菁、卷心菜和土豆。我们一年四季都穿同一套衣服。我们不需要多少钱。我们更愿意用自己所赚得的一点点钱去修复道观或买书。
问:道观是怎么组织的?
任:它的组织形式与佛教寺庙很相近。佛教有寺庙,道教则有道观,而且寺庙和道观里不同功能区的名称都一样,管理机构也一样。每一种宗教都有一个组织。我们也有一个。我们有规章制度。但是修行要取决于个人。(1987年,现在的中国道教协会草拟了《道观管理规则》,允许每座道观根据当地的具体情形来进行组织,以及通过任何不与公众利益发生冲突的方式来养活自己。据说责任和收入都是根据民主的原则来分配的。目前道协所提出的口号是“让每一座道观自己养活自己”和“把道观建成一个家”。在任道长的报道中,他指出,1949年以后,政府禁止发展新的出家人。1978年,在十一届三中全会上,这个政策被推翻了,同年,重新建立了道教协会。从那时起,全真派的二十三个主要中心和另外两百座小道观都加入了道协。后来任道长告诉我,目前中国道士和道姑的数目大约有一万人。可是,北京白云观里的中国道协官员却告诉我说,这个数目是将近三千人;中国道观的数量大约有五百座,可是其中大部分道观都太小了,没有资格加入道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