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南北城玩儿主大混战(第19/36页)

大丫头的娘和三福妈也来了。两个女人没怎么哭,干号了两嗓子也就算了。哭得最惨的是两个男人,一个是三福,一个是大丫头的继父。老浑蛋哭得死去活来,是在哭情人呢,还是在哭女儿?不知道。也许,人的感情就是一种混合物。

玩儿主们对大丫头的真正悼念,是在下山的时候,陈成唆使顺子在老浑蛋的脑袋上砸了一砖头。人老骨头硬,血流了一脸,他还是自己慢慢地走了。

周奉天似乎显得很悲伤,人们都走远了,他和边亚军、陈成等几个人还留在墓地。

“你,和她睡过吗?”陈成问。

周奉天点了点头。

“你为什么不把她收下呢?把她收下了,她的结局可能不会这么惨。”边亚军说。

“当年土匪收了小燕,小燕的结局不是也很惨吗?再说,她长得太像小燕了,不吉利。”

周奉天用铁锹把坟头的土铲平,又铲来一大块草皮盖在墓穴上。这样,一场雨过后,大丫头的安身之地就永远隐没在荒草坡上了。

“这个小燕也死了,以后就会吉利了吗?”陈成说。

“下一个,就会轮到我。”

周奉天默默地朝墓地又鞠了一个躬,转身走了。

在他转身的一瞬间,陈成似乎看见一条彩色的灵光,从周奉天的头顶上飞向了阴沉的天空。

远方天际间传来阵阵沉闷的雷声,像是敲响了丧钟。宝安的小八音盒也奏响了和谐、安详的安魂曲。

陈成走了几步以后,再回头寻找那块小小的安身之地,除了萋萋荒草和累累乱石以外,什么也找不到了。

人,是很容易回归自然的。

21

那天早晨,陈北疆在大操场上跑完步,正往家里走时,突然又发现人们对她指指点点、嘀嘀咕咕。她意识到自己又有了犯病的征兆,就拼命地摇头,放声地大哭,努力把头脑中的幻觉驱赶出去。

中午,刘南征来了电话,催她赶快到一所废弃的仓库去。

“有什么急事吗?妈妈和阿姨好像今天对我监视得很严,不许我出门。”她说。

“我给你找到药引子了。”

“大补还是小补?”她惊喜地问。

“先慢慢地补一点儿,补药用猛了,也会伤身子的。”刘南征说。

“好,我立刻就去。”

放下电话,陈北疆笑了。很久以来,妈妈没有见过女儿这么舒心地笑了。

赶到仓库时,刘南征正在等她。他把陈北疆带到一间幽暗潮湿的仓房里,指着被捆在木柱子上的一男一女说:“这是刚刚逮到的,是周奉天手下的小佛爷。他们在公共汽车上偷钱包,下车以后撒腿就跑,被田建国他们抓住了。我们还一下都没动,是新鲜的,你挑吧,要男的,还是要女的?”

“都要!”

“好嘛。谁让你是病号!”刘南征大方地说,带着人走出仓房。

两个小时以后,当陈北疆走出阴暗的仓房,又回到蓝天白云之下时,她在内心里感到有一种从未体验过的舒畅。

那个佛爷就是周奉天。皮带沉着、有力、准确地抽击着他全身的各个部位,使他发出撕心裂肺般的哀号。自己胸中那团郁结了很久的闷气,随着他的哭叫声而一点一点地化解开,再发泄了出去。现在,她感觉浑身轻松,心胸也极为坦荡、宽广。

在那个圈子身上,她又恢复了自己是统治者的自信。侵略和占有所带来的快感,使她明确地意识到自己在精神上和体魄上都是强健的。一切仿佛又回到了两年以前,那时,整个世界和全部历史都被自己踩在了脚下。

在回家的路上,陈北疆发现街上所有的人似乎都在朝她笑,尽管都是一种令人不舒服的献媚式的笑。她也回之以笑。

那是领导者宽容大度的笑。

如果她后来没有见到周奉天的那份杰作,如果她立刻就动身去湖北军营,也许,她的病就会从这一天起被彻底根除了。

但是,那条病根从哪一天起种植到了她的心里呢?

吃过晚饭,陈北疆要出去散步。阿姨刚想要拦住她,被她挥手推开了。她先是在大院里各处转了转,又走出大院,打算围着院墙走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