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马克斯兄弟式思维(第4/5页)
“我不管去哪儿,我跟你说,除非你把衣服换了,否则我不会和你去公园的。”
但是我倔脾气来了,就是不按照她说的去做,和她激烈地争论着。后来我还是穿着那件令她讨厌的衣服,和她去了皇家医院公园。到公园门口时,一直有些慑怒的索菲亚突然打破僵局,挽起我的胳膊,吻了我一下,她的话也许可以让我们认识到马克斯兄弟式思维的本质,“别担心,我不气你,我喜欢你坚持穿这件讨厌的旧衣服。如果你照我说的去做,我会认为你过于软弱。”
21.因此马克斯兄弟崇拜者的呼唤自相矛盾,“拒绝我。那么我就爱你。不要准时打电话给我,那么我就吻你。不要和我上床,那么我就崇拜你。”如果在园艺领域对之进行阐述,那么马克斯兄弟式思维就是一个情结:对面的草坪总是更绿。我们站在自家的园子里,却贪婪地盯着邻居家的绿地(或克洛艾的美目或她梳头的方式)。并不是邻居家的草坪本身比我们自己的更翠绿茂盛(也即克洛艾的眼睛并非必定比旁人的更美或同样的梳子并非不能梳理出同样的效果)。草坪之所以显得更绿,让人喜爱,只是因为它不为我们所有,而是属于邻居,没有沾染上我。
22.但是如果邻居突然之间爱上我们,向市政会申请拆除两家中间的围墙,又会有怎样的结局?这难道不会威胁我们对草坪的妒忌?邻居家的草坪难道不会逐渐失去吸引力,看上去如我们自己的一样枯萎破败?也许我们寻找的不一定是更绿的草坪,而是并非为我们拥有从而可以赞赏的草坪(不论它的好坏)。
23.被人爱恋使人们意识到,他人与自己一样需要依靠,当初正是因为寻求这种依靠,人们才会去爱。如果我们什么都不缺乏,那么就不会有爱的生成。但矛盾的是,他人同样也缺少依靠,这令我们恼怒无比。本希望在另一个人身上找到答案,结果发现他们面临同样的难题。我们意识到他们也需要一个偶像,我们明了心上人不能逃脱类似我们的无助感。为了承担起拯救和被拯救的双重责任,我们不得不丢弃躲藏在上帝般的赞赏和崇拜中的幼稚被动。
24.阿尔伯特·加缪「阿尔伯特·加缪(191 3-1960,法国小说家、戏剧家、评论家」说,我们爱上别人是因为从外部看,他们是那么完整如一,肉体是完整的,情感是“统一”的,而我们主观感觉自己是那样的涣散和迷惘。我们缺乏思路清晰的表述能力、稳定的个性、坚定的方向、明确的主旨,因而幻想他人具备这些品质。我对克洛艾的爱慕中不正包含着这种幻想吗?从外部看(床第之欢以前),她有很好的自控能力,拥有明确而稳定的性格(见图6.1);但是肌肤之亲后,她在我眼中则脆弱不堪、易于崩溃、精神涣散、内心贫乏。这不正是尼采学说中的自我吗?因此也是鲍伯·戴兰「(1941——)美国流行歌曲作家」在泪水流淌下来时欢唱“(今夜)别为我心碎”的回声。
25.对马克斯兄弟崇拜者来说,非平衡是行为的准则,于是,被爱之人必须给马克斯兄弟崇拜者恰当的平衡,在过分软弱和过分独立之间保持平衡。克洛艾的泪水使我惊愕,囚为它们无意中提醒了我对她的敏感。我惧怕自己不能摆脱对他人的依赖,同样,我也指责克洛艾逃脱不了这种依赖。然而无论脆弱存在怎样的问题,当我见识了那些用傲慢的冷漠否定自己需要爱人的女人时,我知道独立同样是个问题。克洛艾有一个艰难的任务:为了让我有所依赖,她不能太脆弱;为了否定我的脆弱,她又不能太独立。
26.西方思想中有一个悠久而阴森的传统,这个传统认为爱最终只能被认为是一种无法得到回应的东西,是一种倾慕,是马克斯兄弟崇拜者的行事;看到爱情得到回报的可能越渺茫,欲望就越旺盛。根据这个观点,爱只是一个方向,不是一个地点,达到目的,拥有被爱之人(在床上或以其他方式得到)后则会自行销蚀。十二世纪普罗旺斯的行吟诗人所有诗歌的主题都是性爱的延迟,诗人反复倾吐濒临绝望的男子的幽怨,因为他们已经多次被自己爱慕的女人拒绝。四个世纪之后,蒙田「」对于爱的产生发表了同样的观点,他断言:“爱,只是对那些逃离我们身边的人的疯狂渴求。”——这个观点得到阿纳多尔·法朗士「」的极大响应:“爱自己已经拥有的东西,是不合乎习惯的。”司汤达相信,只有在害怕失去心上人的基础上,爱才会产生。丹尼斯·德·罗杰蒙特「」认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