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第3/11页)

我牙关一咬,从齿缝里蹦出一个一个字,说:“你把我对你所有的信任都碾碎了,不要提什么喜欢不喜欢,你没有资格。”

我们这边的争执惹来不少百无聊赖的视线,有旅客开始叽叽喳喳小声议论,还有人调笑,甚至有熟睡的人被推醒,被怂恿着不要错过这精彩午夜场。

对于周遭因我而掀起的喧哗,我脸红了一下,林白岩却置若罔闻,只是抬头用幽深的眼怔忪望着我,他的安静与这时的环境分外格格不入,原本意气风发的脸有抹不去的落寞和疲惫,黑亮的眸子忽明忽暗闪了闪,却最终归于沉默。

对峙中,他望着我的眼竟然让我觉得莫名悲伤,好像眼里有千言万语要述说,却是一切尽在不言中。

作为所有视线的焦点,我不自然地微低头,再也不想在这个地方多呆一刻,我轻声对眼前这个面色难看不发一言的男人破釜沉舟道,:“我们就这样吧,不要再来找我了。”

说完,最后再深深看一眼他被神眷顾的好看的脸,毅然转过身大步离开。

在人们的注目礼中我迈着步子,穿过晦暗的过道,脑中划过第一次在山上见到他时,他睁开眼看我,泥泞不堪的脸有一瞬的恍惚,或者说是震惊,他也是这样怔怔地盯着我看,眼底并没有一般人劫后重生的恐惧,更没有惊慌,只是安静地看着我,视线灼热。

我终于忆起他那天伏在我背上说过的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他说:是上天的安排。

这一年最冷的季节里,我口中呼出的白汽袅袅消失在城市冰冷的夜里,我把冻僵的手放进口袋中,突然感到难以抵挡的寒冷侵蚀全身,我快步向前走,越走越快,一如我此刻的心,多么迫切的期待明天黎明初升的太阳,多么迫切的渴望新一年的来临。

这一年的悲伤,已经汇成河,淹没了我所有对于幸福的遐想,那一年小桥流水边上的算命师傅是对的,我这一年的眼泪太多太多,而我,已经厌倦了泪水这种东西。

第二天一早,火车晚点半小时,因为买到的是站票,火车上就连过道也被归家心切的旅客挤得水泄不通,大家叫苦不迭,还有旅客因为小小的摩擦而拌起嘴来,心烦气躁的人不在少数,乘务员虽然颇有微词,却还是理解第一,毕竟每年年尾都是如此,脾气在大的人也会被磨得没了脾气。

我站了几乎一路,站得大腿有些肿,后来情况稍许好些,在过道角落找到个地方坐了一会,打了会盹,浑浑噩噩颠簸了一路,在这天的深夜十一点零九分疲惫地踏进家门口,嘴上愉悦地喊着:“师父,师母,我回来了。”

然后话音刚落,院子里的某扇孤窗亮了起来,零星灯光温暖了整个院子,紧接着师母热络的声音在那屋里响起,唤一声:“唉哟,老头子快醒醒,莫莫回来了。”

这之后是师父略显苍老的沙沙嗓音:“回来了?这都几点了?”

站在熟悉的小院子,家的气息扑鼻而来,我笑微微地一把上前抱住开门出来的师母,像个迷路很久的小女孩终于找到回家的路,雀跃地亲了一口师父,又跳过去亲了一口措手不及的师父,也不管老人家脸上一如既往的威仪,拉着他的袖子左右晃,馋着笑脸问:“师父,师母,你们可想死我了。你们想我吗?”

师父板着老脸瞪了我一眼,嘴角却是微微上扬,师母已经乐呵呵了,说,上来帮我卸下重重的包:“家里少了你这丫头,能不想吗?来,快去洗个澡,把这一路的风尘都给洗个干净,师母给你下碗三鲜面去。”

她胖胖的手轻轻扭了扭我的脸,语带宠溺:“鸡汤炖一天了,就等着你这小馋鬼回来呢。”

“师母你最好了。嗯嘛。”我又捧着师母的脸,印下了热情的一吻。

师父大概不甘受冷落,用拐杖戳戳我的小腿,虎着脸说:“都几点了?还不快去洗澡。”

我笑嘻嘻地朝师父调皮敬了个军礼,突然又上前捧着师父的脸啵了一下:“师父最好了,嘿嘿。”

常年维持严肃表情的师父瞪了我一眼,终于嘴角一歪,脸上笑如菊花皱。

我也笑了,我知道他们很想念我,就如我想念他们一样,他们是我在这世上仅有的亲人,就如同我是他们在这世上仅有的亲人一样,这一刻,血液间的联系已经可有可无,我知道眼前两位老人才是我下半生要珍惜守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