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八五回 月夜挟飞仙 万里惊波明远镜 山雷攻异魅 千峰回雪荡妖氛(第3/13页)
主意打好,刚待向殿中飞去,猛觉全身俱受了禁制,一任费尽心力,丝毫转动不得。这才知道身落敌手,适才业被缚制,是真事,不是梦幻,危机重大,说不定多年苦功炼成的劫后精魂,半仙之体,就要毁于一旦。这一急真是非同小可,由急生悔,由悔生痛,越想越伤心,忍不住扑簌簌流下泪来。生死存灭关头,不由把平日刚暴嫉忿之性消磨殆尽,立时软了下来,口吐哀声,哭喊:“禅师罗汉,可怜小畜两劫苦修,煞非容易。自问平日尚无大过,从不轻易伤人。独指禅师曾垂怜悯,还借过仙符,相助小畜成道。只是为一念之差,贪嗔致祸,自知不合屡来冒犯,如今悔已无及。禅师既代独指禅师接掌此寺,必是同门同道。千乞念在独指禅师成全小畜一番恩德,看他老人家的面上,大发慈悲,饶恕小畜一命。从今往后,定当匿迹荒山,自修正果,决不敢再向佛门窥伺。”他这里只管不住哭的诉泣求,说了一遍,又是一遍。禅师师徒依旧端坐蒲团之上,闭目入定,神仪内莹,宝相外宣,越觉庄严静寂,仍似毫无觉察。
本来猿精劫后残魂,好容易经过多少年的苦修,受了若干磨折,重新炼到形神俱全地步,就此毁灭,永堕六畜轮回,自然不舍。这时休说复仇之念业已冰消,便是打落他一半道行,只要不使他形神消灭,俱所心甘。况又见被困之后,仇敌始终未下辣手,颇似意在儆戒,不至于要他的命,又觉生机未尽。一存侥幸希冀之念,不禁暗自有些喜幸。继见禅师一任自己苦求,久久不理,回忆适才被擒时口气,颇似决绝,坐功一完,便要来下毒手,又不禁害怕伤心,哀哀痛哭起来。隔了一会,再一想:“佛门广大,素称慈悲,普度众生,胜于度人。自己虽然不该妄起贪嗔,但他却先打了诳语,两下都有不是。何况自己平日颇能自爱,与别的精怪专喜害人的迥不相同,为人误伤,已甚屈枉。独指禅师尚因死非其罪,慈悲垂怜,惜宝相助。不过法力稍弱,被他制住,衅自彼开,曲不在我。业已服低知悔,认罪悔过,这和尚怎地如此心狠?哀求他一夜,竟是不闻不问。”又觉死活无关紧要,只是恶气难消,不禁性发难遏,暴怒起来。刚想豁出转劫,痛骂仇敌一场,且快暂时心意,省得不死不活,五内悬悬难受。“秃驴”、“贼和尚”等字样还未出口,又一想到前次遭劫,为飞剑所斩,游魂飘荡,浮沉草露之间,无所归宿,以及荒山潜修,种种苦难;这次又是精魂修炼成形,并非肉体,不特珍贵得多,被害以后,知非二次修炼不可;这几个和尚法力又甚厉害,设有不幸,堕入轮回,不得超生,岂非大错?想到危险处,惊魂都颤,哪里还敢口出不逊,自速其祸。思来想去,比较还是苦苦哀求,或有几许求生之望。似这般时忧时喜,时怒时惧,哀乐七情,同时并集在心头上,似十五个吊桶,七上八下。终于走了认罪服输,以求免死的一条道上。好话说了千千万,真是无限悲鸣,不尽伤心,接连七日七夜,不曾停过。好容易哭求到了末一天的子夜,才见禅师微启二目,笑指他说道:“你这孽畜,还不去么?”猿精只当取笑,自然重诉前言,哭求宽免。言还未了,禅师倏地喝道:“想来便来,想去便去,你自忘归,有谁留你?”说完这四句话,眼又闭上。猿精闻言,猛地吃了一惊。方又要哭诉受制已历七日,千乞老禅师恩释,忽觉身已能动,忙试一纵遁光,果然无罣无碍,自在飞起。万想不到仇敌毫未加以伤害,放时这般容易。鱼儿脱网,绝处逢生,慌不迭地逃回山去,再不敢去向上方山生事了。
过有三年,猿精出外采药,遇到两个近年新结交的忘形之友:一是崆峒派小一辈中有名人物小髯客向善;一个便是昆仑门中名宿巫山风箱峡狮子洞游龙子韦少少。因猿精自知异类成道,喜与高人亲近,订交之始,曾助向、韦二人采觅到不少灵药。向、韦二人虽知他是个异类,不特道行甚深,仙根甚厚,精于玄功变化,法力修为,都不在自己以下,并且立身正而不邪,异日必成正果。对人又复殷勤恭敬。因此不惜折节下交,订为忘形之友,常共往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