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幕戏 致远行者 12(第5/16页)

  康素萝道:“你是受伤了,非非。”

  我说:“……你今晚讲话让人好难接下去。”

  她道:“你都没发现吧,你今晚会和我说这些,还说了这么多,这说明你其实受伤了。”

  我将窗户拉开,迎面一阵冬夜的冷风袭来,将脑子也吹得清醒,停了一会儿,我说:“如果是谈感情,这世上唯一能伤我的就是聂亦了,可他现在不知在那里忙什么科研课题,可能什么都不知道,我们不能对他这么不公平。”我吁了口气,笑了笑道:“好吧,我突然觉得自己这几天都想太多了,最坏的不过是聂亦曾经喜欢过雍可,我不觉得他现在还对雍可有什么,更谈不上在我们之间做什么选择。”

  康素萝重重嗯了一声:“你能这么想是最好。”

  不久以后,当我躺在医院里无所事事时,再回想起这段时间里对于和聂亦这段感情的所有情绪,不得不承认康素萝无意中说对了,那是一种悲观。

  关于我和聂亦的未来,我从来没有想这段时间那样悲观过,那就像是昆虫和野兽们对于未来糟糕未知的神秘直觉,像是蚂蚁在火山爆发前的群迁,抑或是蟾蜍在地震来临前的集体大逃亡。

  那时候,我为什么会在潜意识里一遍又一遍告诉自己镜花水月终会消失?大概是因为感知到了这段感情即将走向终点,所以本能地开始自我保护吧。

  康素萝不远万里打来越洋电话帮我做心理分析的那一晚,我们有过很多假设,假设聂亦会给我打电话,说我们就到此为止吧,或者聂亦给我打电话,说他的确对雍可难以释怀,但他不愿意和我分开。

  可现实中就难以预料,它可以比预想中最糟糕的状况还要更加糟糕。

  那是回国前的倒数第二天,褚秘书打来电话,说聂亦希望和我协议离婚。

  其实我刚和我妈通完话,同她商量好今年的春节安排,又和她有一搭没一搭地抱怨了估计聂亦今年不会在家过年。我妈安慰我说男人都这样,你总比军嫂要好很多。又和我讲她的某位军嫂朋友,二十年前连生孩子丈夫都没在身边,临盆时还是邻居帮忙送去医院。

  因为和我妈的这场对话太过温馨寻常,以至乍听闻褚秘书在电话中所言,我一时都没有反应过来。

  挂掉电话沃里克不记得都和褚秘书说了些什么,只记得这通电话中有大量留白,我问得很少。

  我又坐了半刻钟,重新打电话给褚秘书,我说:“我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说什么离婚,聂亦他回来了?我能不能和他通个电话?”

  褚秘书在电话那边安静了好一会儿,才道:“这些您刚才已经问过,您不记得了吗?”他的声音很温和。

  我说:“啊?是吗?”用力吞咽了一下。

  褚秘书依然很温和,再次回答我:“Yee没有回来,只是电话交代我办好这件事。”

  我说:“这太……”我找不出一个形容词,我说:“我想不出来为什么他会提出来离婚,我们一直好好的,他是不是……”脑子里自动闪现出一个因由,我说:“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我卡在那儿说不出来更多的话,嗓子一阵干哑,额头渗出冷汗:“他到底怎么了?”

  褚秘书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重新开口:“Yee没有出什么事,我知道您会觉得突然,Yee只是说……”

  我打断他的话:“不要骗我,要是他没出事他怎么会……”

  褚秘书道:“他说是时候放您离开了。”

  我一下子定在那儿说不出话来。

  褚秘书道:“我和很惊讶他会做出这个决定,但那时候……”他停了停,道:“我不知道你们这是一段契约婚姻,他说你们有过约定,到合适的时候要放对方离开。”说到这里褚秘书叹了口气:“你们年轻人实在太胡来,婚姻大事也是可以这么儿戏的吗?”听上去是一句责备,但他立刻道歉:“对不起,是我失言了,只是你们这件事实在做的不妥。”褚秘书年轻时曾做过很长时间聂氏的公关部长,说话最是滴水不漏,此时漏出来这一两句疑似责备的言语,可见实在是很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