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幕戏 致远行者 06(第5/9页)

  理科出身词汇量不是特别丰富的社长再一次没找到合适的词语来形容这事。

  助人为乐的康素萝再次施以援手,帮助她完成这个句子:“真是举重若轻,令人欲罢不能。”

  我说:“素萝啊。”

  康素萝立刻手抚胸口做逼不得已状:“你知道我们搞文学的,太有文化没办法的,动不动就要出口成章的,我们自己也是很烦恼的。”

  社长频频摇头表示不太能理解这种烦恼,台上院长开始介绍聂亦,座中时时传来惊叹,我们都住了口。

  那些压低的惊叹声似某种催眠音乐,令人莫名恍惚。我就想起来十一年前,也是类似的场景,我坐在S中的报告厅里第一次听聂亦做报告,附近有学姐小声讨论报告台上的少年是何等天才,是了,那时候聂亦只有十五岁。

  日光懒散,樱花却极盛,白色的报告厅横卧在实验楼深处......那褪色的旧时光一时间似乎离我很近,贴覆住地面、地面上的每一张桌椅、桌椅上空每一盏灭掉的灯,然后和今日、今时、此刻重合。聂亦的声音在偌大的空间里响起来,惯常的不疾不徐:“我们都知道,基因工程是以分子遗传学作为理论基础,以分子生物学和微生物学的现代方法作为手段来进行的研究,所以,既然大家选择来听这场讲座,那么我会假定各位对分子遗传学、分子生物学和微生物学已经有了基本的掌握......”

  和十一年前相比,我的生物学知识压根儿没多储备多少,以至于一个半小时听下来,被强行输入进大脑的信息还跟完全没解密似的模糊,就只明白过来原来现在这时代克隆技术不仅能复制现存生物,居然还能复制灭绝生物了。看康素萝一脸茫然,估计接收到的有效信息比特数和我大致相当。

  期间出去接了个电话,回来时却见雍可站到了报告台上,正就着黑板上新列出的笔记讲解着什么。聂亦站在一旁握着苏打水瓶子有一搭没一搭地看她的笔记。

  我猫着腰回到座位上,康素萝尽职同我转述,大致情况是我前脚刚出去,雍可就举手提出了个什么什么假设,陈述了两分钟,可能是不演算出来给大家看她就陈述不下去,于是自个儿跑上台站黑板跟前一边列公式一边解说,一解就是十分钟。

  康素萝转述的过程中,聂亦不经意朝我们这边瞟了一眼,目光在我身上停留了大约两秒钟。刚接了淳于唯一个电话帮他参考他的感情问题,此时我只感觉生活如此地接地气,在此乍逢聂亦的不好意思已全然不见踪影,我就挺大方地也回看了他两秒钟,还跟他笑了一下,倒是他先垂了目光,握着苏打水瓶子掩饰般地低头喝水,像是有一点不好意思,那样子看上去竟然有一种很奇妙的青涩与性感。青涩这个词用在聂亦身上多奇怪?可那一瞬间又多合适?我正愣在那儿想这事,就见他又抬起眼来,依然看着我,估计是没想到我一直那么直愣愣盯着他,倒是怔了一怔,又像是觉得挺好笑的,他就很浅地笑了一下,然后若无其事地转开了头。那转瞬即逝的笑容像在我脑子里点着了一个巨大的烟花。烟花刹那盛开,有无尽的流丽色彩,爆炸的声音又是那么清晰,轰隆隆的。

  康素萝还在我耳边一径抱怨,思维显然非常混乱:“聂亦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要说他对雍可的假设感兴趣才给她这么多时间,也不见他有什么点评,要说不感兴趣,他也会喜欢人家‘不错。’”康素萝纠结:“我觉得雍可还是很好懂的,就是想和聂亦多说说话呗,让聂亦看看她有多聪明呗,可你们家聂亦我是真搞不懂了,他能不能别理雍可啊?”

  我脑子里还轰隆隆的,简直是在说胡话了,我回康素萝:“那——样——很——萌——啊——”

  康素萝莫名其妙:“哪里萌了?”

  我说:“哪——里——都——很——萌——啊——”

  康素萝沉着脸说:“再不好好说话信不信我打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