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幕戏 致远行者 01(第13/14页)

  褚秘书说她恐怕不是聂非非,那不是一个绝对否定。

  而毫无疑问,不管她原本是谁,聂亦剥夺了她从前的人生。

  她是否也有父母、有亲人、有朋友?他们失去她时会有多痛?

  聂亦呢?如果她是聂非非,那就是聂亦亲手将她抹杀掉,让她变成了另一个人。

  可要是如谢仑所说聂亦爱着她,如他自己所说他很想念她,当她再次站到他的面前,却再不认得他……他难道不痛?

  她回忆起半月前他们仅有的那次见面,他站在她的病床前,话很少,大部分时候目光都落在她身上,模样沉静,当她抬头时,他的神色里掠过一闪即逝的悲伤。

  那悲伤在她脑海里定格,助眠药和安神香的效力终于发作,很快她就睡着了。

  徐离菲做了个梦,场景像是重回到那天的拍卖会,突然在调暗的灯光下她再次看到了聂非非。

  同那天下午的幻觉像又不像。那女孩穿着水蓝色长裙出现在中庭门口,就像盛装的仙度瑞拉误闯人王子的舞会。

  她们的确长得一模一样,但女孩的妆容更精致,神色间有她没有的闲适无忧。

  在女孩闯人的一瞬间,梦里的时光骤然停下来,除了聂亦和聂雨时,中庭里所有人物都变成静默剪影,唯有庭中的花树还保持着鲜活的色彩。

  右上角的钢琴突然响起来,聂非非提着裙子穿过琴声来到聂亦身边。所有的人物都退成古早的黑自色,聂亦却像是无所察觉,低头自然地照顾着身边打磕睡的聂雨时。

  徐离菲觉得自己像是个过客,站在楼梯角看一部荒诞派风格的电影。

  她听到聂非非问聂亦:“这是为我留下的座位吗?”

  聂亦没有抬头。

  她看见聂非非毫不在意地坐下来,一只手搭上聂雨时的肩,声音轻柔:“你长得这么大了呀小宝贝。”聂雨时轻轻耸了耸肩膀,没有睁开眼睛。聂亦抬手将睡着的聂雨时抱进怀里。

  她看见聂非非坐过去靠近聂亦,伸手握住聂亦的右手,有一刹那她像是握住了。她低头要吻他的手指,但聂亦却突然抬手整理聂雨时的额发。他的手从她的怀中穿了过去,穿过她倾下来的发丝,穿过丝制的水蓝色长裙,穿过她的身体。

  徐离菲捂住了嘴,以免自己叫出声。

  她看到聂非非低头愣愣地瞧着自己的手指,突然笑了笑,放弃了同聂亦牵手的想法,侧身小心地亲了亲聂雨时。

  角度问题,她没看到那个亲吻是否成功,但聂非非似乎很满足地站起来。

  钢琴声仍在继续,却进人忧伤的章节,她的目光停在聂亦身上。良久,蓦然俯下身,嘴唇离聂亦的额头很近。她并没有将嘴唇覆上他的额头,就在那个距离做出了一个虚无的亲吻姿势。

  聂亦当然没有看到,也不可能察觉,他在闭目养神。

  她看见她又亲了亲他的脸颊,最后是嘴唇,一直是有一段距离的亲吻。

  那画面孤独哀伤,她的眼角却一直含着一点笑意。

  醒来时徐离菲愣了很久,恍然间看到床头的电子钟,离天亮还早。

  这是一个很标准的梦,具有任何~个梦境所需要的无解和无逻辑。像这样的梦,本该醒来时就忘记,她却记得其中的每个细节。最令人印象深刻的是聂非非的笑,像是深呼吸之后含在嘴角,有一种破釜沉舟的利落。

  她们长得一模一样,但那不是她的笑。

  可她怎么知道那不是她的笑?关于她自己她又了解多少?截止到去年十二月为止,她的所有记忆甚至都不是她的。

  也许她曾经也那么笑过,只是她忘了。

  她突然想起来聂非非给她留下了什么。傍晚时褚秘书告诉她,如果她有更多的东西想要知道,需要等聂亦回来。睡前她的确是太累了,忘了她其实不用等聂亦回来。那支录音笔里还有半段故事她没有听完,很可能那里边就有她想要的答案。

  院子里刮起狂风,窗户没有关好,敲击窗框的声音有点可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