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心意(第4/6页)
“素芩,那孩子很好,莫愁对他一片深情,我亦看得到。”卢茂轻叹一声,决意道,“我不会让他们在一起,你且安心。”
夕阳之下,屈原和莫愁坐在江边。
一片静谧,莫愁想说些什么,却未找到语言,难道说这些天她那肆意生长无法控制的情感?说看到他将死之时她那猛烈得无处躲藏的爱恋?她不由脸一红,却听屈原道:“你在想什么?”
“我,我没想到,你竟真为权县做了这么多事。”莫愁搪塞道。屈原却笑:“这有什么,但凡有心,就必能做到。”
莫愁斜睨他一眼嗔道:“又要忘形。”
屈原大笑道:“哪里。你不知自小我爹如何拦我,起初我只会怨,大一些就明着暗着反抗,也总能达到目的。”
“当真狡猾。有何趣事?说来听听。”莫愁正襟危坐,饶有兴趣。
屈原略一思忖,笑道:“便给你说说我如何考得文学侍从。”
那个少年又出现在屈原眼前,稚嫩的脸孔上满是倔强和委屈。
“爹,不让我练剑也罢,为何连考文学侍从也不允?”
他拼命拍门大喊,并无回响,一转头看到有扇极小的窗未锁,便狡黠一笑,不多时,已气喘吁吁地出现在考文学侍从的考场。
屈原不顾满座皆是比他年长之人,只领了竹简找了位子坐下。
“你多大了?”考官问道。他太稚嫩的脸让人疑惑。
“可有年龄限制?”屈原反问道。
考官无奈摇头,又回台上,宣布考题为一首咏物诗。
考场鸦雀无声,许多人还在冥思苦想时,屈原落落站起,将竹简向考官一递道:“已作好。”
“当日所作何诗?”莫愁好奇地问道。
“《橘颂》,就是……”屈原微微一笑,两人都想起这是初见时莫愁且舞且吟的那篇。
“后来呢?”莫愁脸一红,赶紧岔开话题。
“后来我一路小跑回家,神鬼不觉地爬进屋子,倒头便睡。晚上娘端了案食给我,我便照样吃喝。翌日过了考期,他们便将我放了出来。不想几天之后,一张王榜就送到我家。”
莫愁捧腹笑道:“那你爹娘如何?”
“自然是惊呆了。然而王命难违,家法伺候之后,便送我去宫中做文学侍从。”屈原得意之情溢于言表。
莫愁却是有些迷惑,皱眉问道:“你爹为何不许你入朝为官?”
屈原亦皱了眉,叹道:“我真不知,不过自有他们的考虑吧。我争过多次,后来已不争了,凡事衡量取舍便是。”说罢又笑笑,继而接着说,“比如来权县做县尹,家里亦是几无宁日,不过我自知这对我重要,便不会为愚孝而随他们。”
说罢,屈原以手作枕,仰身躺下。夕阳散去,头顶是清凉如洗的蓝色夜空,一月如钩。莫愁看看屈原,心里微微一笑,亦在他身边轻轻躺下。
她身上有淡淡的香气,那是清澈、明快、带着山野自由的香气,比那些名门千金不知高贵多少。屈原最初为这气息魂牵梦萦,然而现在他突然发觉,这香气中亦多了许多亲近,已成了让人熟悉、安稳、依恋的气息。
远远传来浣衣女的歌声: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两人默默听着,屈原忽然轻声叹道:“心悦君兮君不知,我真替她苦。”
莫愁轻轻一笑,道:“自古有情人难成眷属,那诗里歌里,无不是哀思离别,你可苦得过来?”
屈原握住她的手轻轻道:“君子作歌,唯以告哀。那是别人,与你我无关。”
星光碎碎,夜色温柔如水。
翌日,屈由一早便到县署,看屈原细致将政务分交给衙役,便笑道:“原,食时与我去外面可好?”
屈原道:“好,哥哥是要回郢都了吗?”
屈由点头道:“正是,不过就请原一人可好?”
屈原揶揄道:“莫是贝币不够?”当下安排了县署事务,两人一路说笑来到一家酒肆坐下。
客家端来陈年的桂花醴浆,又摆好炙肉鱼脍。屈原看屈由神色不安,亦知他这兄长心中藏不住事,便为他斟好酒直言道:“哥哥所为何事?”
屈由一愣,闷头喝下一杯酒道:“灵均,我今日便回郢都了,却是十分放心不下,你辞了县尹,和我一同回去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