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永夜角声悲自语中天月色好谁看(第7/11页)
红衣女侠插剑归鞘,搓了搓手,娇笑道:“痛快!痛快!爷爷教的好路数!”
姜翼贤捋须含笑,方待指点孙女儿。忽地面色倏变,愕然侧目,冷然发话说:“这又是哪路高人?”
红衣女侠随着爷爷眼光看去,只见江面芦苇哗啦一分,立刻出现一人,笑着道:“痛快是痛快了,可废了四条性命!”
姜老头子定睛一看,见来人竟是丁剑鸣,吁了口气,面色一松。但仍横刀注视,上前问道:“大哥又有什么见教?”
丁剑鸣见姜老头子仍然紧张,笑道:
“姜老前辈,我不是来找你晦气的。你把刀放下。我有事相托。”
原来丁剑鸣刚才从姜宅出来时,见有人影朝姜家奔来,放心不下,暗暗反缀出来。丁剑鸣的轻功本就远在他们之上,而姜家祖孙也专心打斗,双方都不知道江边芦苇中还伏有人。
丁剑鸣将自己暗缀索家武师之事告知,笑道:“他们的本领太稀松了,我跟在他们背后这么久,他们都不知道,真是白来送死。只是你们下手也太毒辣了!”
姜老头子见丁剑鸣这么一说,平素对他的敌意,不由得云散烟消,心中想道:这位丁剑鸣,结交豪绅,轻视济辈,武林中人一向不耻他的所为,谁知他也是性情中人。其实丁剑鸣也并非特别礼遇姜家,只是他既以英雄自命,认为既伸手管了这事,就得保姜家祖孙逃出保定。
当下姜老头子一再谢过,问道:“丁兄有什么事需要老朽效劳?”
丁剑鸣微露愧色,讷讷说道:
“就是为了我孩子的事情。咳,我年纪也不小了,就只有这么一个孩子,他走了,我,我寂寞得很,不怕你老见笑,这些天来,纵是山珍海味,入口也如泥土!
“前次我冒昧登门,冒犯你老,还望你不要见怪。求你此次行走江湖,代为留意,万一得知晓儿消息,此恩此德,没齿不忘!”
老年人依恋儿女的心情,姜老头子也深有同感。他不禁眼圈微红,上前握了丁剑鸣的手道:
“丁兄,我一定代你留意!我也感谢你这次相救之恩!”两个老年人在江滨握手道别,唏嘘叹息,各自都有一种沉重的感情。
一旁的姜凤琼却不了解年老人的感情。丁剑鸣去后,她问爷爷道:
“爷爷,你真的要代他寻觅丁晓?我看就是寻到,也不该叫丁晓回到他父亲那里。他父亲好不近情理,迫他和一个富家女子结婚呢!”姜凤琼完全是另一个想法,她不知怎的,很不愿意丁晓被迫结婚;同时她也认为:丁晓若能像鸟儿一样,飞出狭窄的牢笼,加入义和团中,是一种莫大的幸福。
姜老头子深沉地看了她一眼,低声说道:
“我的好姑娘,到你有了儿女时,你就明白父母是如何地舍不得儿女了。”
姜凤琼红了脸皮,只听得她的爷爷又笑道:
“我的好姑娘,你放心,我不会像丁晓的父亲那样,迫你和不相识的人结婚。我选孙女婿,我看中了也得你中意才行。”
说得姜凤琼更满脸绯红,娇啐道:
“爷爷,没来由地就拿我来取笑。”
祖孙二人谈笑间,已出了保定城外。姜凤琼提议去找朱师叔。姜老头子思量再三,叹道:
“我本不愿去找朱红灯,是因我不愿你一生在波涛险恶中生活;你是女孩儿家,我不放心你参加他们的事业。只是你既然想去,我又答应了丁剑鸣代他寻找丁晓,看来丁晓多半已在义和团中;朋友一诺,重于千金,我也只有到山东朱红灯处一探了。”
一路上他们小心翼翼,防备追捕。姜翼贤把孙女儿易钗而弁,打扮成一个英俊的少年,拣僻路,晓行夜宿,一路提心吊胆,谁知一到山东,却又发生了件事,叫姜老头子临时改变了主意。
那日祖孙俩到了一个小镇沾化,天已垂暮,遂胡乱投了一家小客店。姜老头子发现对面客房的住客,是一个英姿飘飒的少年,当自己走入房时,他突然起身注目。姜老头子的眼光方与他接触,便见他似有所警觉,喃喃自语道:“天黑了,得掌灯了!”于是添油燃灯,放了好多条灯芯,把火弄得通亮。弄好之后,虽然斜躺在炕上,布帘子却没有放下。
姜老头子心中一动。他老于江湖,深知单身旅客,在投店之后,吃过晚饭,多是急于安歇,好早起赶路。但这少年却没来由地把灯火弄得通亮,既非看书,又非做活,而且打开门帘,显然别有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