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永夜角声悲自语中天月色好谁看(第4/11页)

“我这不过是来问这一声,也是见老前辈交游广阔,希望老前辈得到什么风声时,能通知一下,别无他意。你老不谅,就此抹过。我告辞了。”说罢微微一揖,倏然转身,大步走出屋来,背后还听得姜老头嘻嘻的冷笑。

姜老头子给丁剑鸣这一问,直气了几天,可是料不到还有比丁剑鸣找儿子更麻烦的事在后头。过了约摸十天,地方上的团练竟然请他去问话,问朱红灯是他的什么人?是不是到过他家?姜老头子一听,心内暗惊,强自镇定答道:早年时是曾经收过一个姓朱的徒弟,但却不是叫做朱红灯。这个徒弟出师后十多年,渺无音息,从未来找过他。姜老头子这番话,自然是想摆脱关系的推脱之辞。不过有一点倒是真的:朱红灯在师门时的名字是朱聚贤,“红灯”这个名字,是他创义和团时才改的。姜老头子颇觉奇怪,江湖上鲜少人知道朱红灯就是他的徒弟,何以这条街上的小官儿反会知道。

那团练不放松地又盯着问道:

“那么前两个月有个中年汉子在你家住,是你的什么人呢?”姜老头子心想这团练肯定是听人说的,就装得从从容容地回答道:

“那个人吗,他是我一个远房的亲戚。我儿子的亲家的表婶的堂侄的表弟。我在保定住二十多年了,以前开武馆授徒时也没闹过事,何况闭门隐退之后,难道还会收容什么坏人?”

那团练没说什么,可是却要他找两家殷实商户担保。那团练倒有点不好意思道:

“你老是武林前辈,又是老街坊,德高望重。我们哪里会不卖个面子。只是这是上头要追查的,不这样办,可没法交待。你老原谅些个!”

原来那时正是朱红灯率众在赭石岗前救丁晓,杀命官,把安平府马步官军数百俘虏之后。安平在河北、河南交界之地,义和团势力以前只是在山东活跃,而今开始在这两省展开行动,直隶(即河北)河南总督都吃了惊,对义和团更加防范,对朱红灯也加紧搜捕,行文各处。到了保定,有一些老捕头知道姜老头子大徒弟姓朱,便说了出来,保定府才差遣这条街的团练去查问一下,虽是例行公事,但却不很寻常。幸好那团练见姜老头子是老街坊,查问不出,也不迫人过甚,只要他找两间殷实商户担保。

可是这却苦了姜老头!他平生往来的朋友,多是武林中人,在商户中哪有知交?普通认识的一听说事涉义和团的总头目,谁敢担负这么大的关系?前清时代,造反罪名非同小可,与“反贼”来往,也会招致满门抄斩,殷实商户怎肯担保。

姜老头子奔跑了两天,仍是找不到铺保,三天日期,还剩一日。这晚心中烦躁,绕室彷徨,午夜无眠,思潮起伏。忽听得卧室窗外,微微一响。姜老头子是武林名宿,耳目聪敏,立刻听出是位不速之客。他倏地起身,朝窗外喝道:

“是哪路朋友,怎不进来叙叙?”

话声方停,窗外传来一个低沉的声调答道:“遵命!”人随声进,刷的跳入屋来。姜老头子定睛一看,吃了一惊,亢声说道:

“你深夜到此所为何来?有什么见教,请划出道来!”

这人正是丁剑鸣。姜老头子以为他不服气前两日之事,深夜前来挑衅,不觉掖了掖衣襟,抱拳当胸,准备迎敌。

丁剑鸣低笑一声,大马金刀,自行坐下,从容说道:

“姜老头子,我对你前两日的态度的确不满,可是我此来却无恶意。今日我不请自来,为的是我不愿见同辈中人,遽遭横逆!”

姜翼贤一听,话里有因,也坐下来说道:

“好,有话请说,我姜某这两日是碰到些小麻烦,可还不愿请老兄帮忙!”

丁剑鸣皱皱眉头,峭声说道:

“话不要说得太满。我虽无力帮忙,可是我却要通知你一件事,清廷已查知朱红灯是你弟子,即将派高手来逮捕你。我希望你有所准备!

“我虽和你私人不和,我也不满意你的态度,然而这是另一回事。我既忝列武林,就不能看武林中人被清廷捕去。至于你我之间的私人嫌隙,待你过了这事后,若要赐教,我也一样奉陪!”

姜翼贤微微一震,目闪精光,问道:

“你是怎么知道的?”

丁剑鸣冷笑起身:“信不信由你,何必问我根源。姜老头子,你不要把人瞧扁了,我言尽于此,随你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