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回拍岸惊涛 芳心随逝水冲波海燕 壮志欲凌云（第7/8页）

铁镜心泪流满面，呜咽说道：“徒弟不肖，师父责罚，罪有应得。但求师父不要将弟子逐出门墙！”石惊涛面孔铁青，“哼”了一声道：“我哪有福气收这样好的徒弟？我教你的那一点微末之技，谅你也不在乎，我将你的武功收回，从今后咱们各走各的，这把剑你拿去献给皇上，算是我最后送给你的东西。我平生说一不二，这把剑为何还不拿去？”铁镜心此时心中悲苦之极，若是不接此剑，孝道难以保全，纵不抄家，父亲也要受缧绁之辱；若接此剑，则师徒之义断绝，自己一身武功也将化为乌有。脑中不觉又浮起那个被师父废了武功的护院武师的惨状，不禁打了一个寒噤。石惊涛喝道：“人贵当机立断，你怎的这样缠夹不清？宝剑拿去，武功还来，我有半点亏待你么？”右手持剑在铁镜心的面前晃动，左掌扬起，只待铁镜心接剑，他就要一掌拍下，把铁镜心变成废人。

于承珠在树上听得惊心动魄，尽管她对铁镜心并不同情，但无论如何也不愿见他的武功化为乌有，淡淡的月光透过繁枝茂叶，于承珠隐约看见石惊涛的手正缓缓地向铁镜心顶头拍下，于承珠吓得几乎叫出声来，这刹那间她呼吸都停止了，只觉一阵晕眩，不自觉地把眼睛闭了起来。忽听得石惊涛一声长叹，于承珠的心猛地一跳，随即听得呛啷一声，那是宝剑跌落地上的声音，于承珠睁眼看时，石惊涛的影子已经不见，铁镜心一副丧魂落魄的样子，呆若木鸡地站在树下，那把宝剑就插在他的脚边，于承珠怔了一怔，随即醒悟，石惊涛顾念师徒之情，毕竟下不了手，想起他掷剑之时的一声长叹，心中正不知充满何等绝望与凄苦的心情？

林子里一片静寂，良久良久！才见铁镜心弯腰拾起那把宝剑，于承珠这时心情也是复杂之极，对铁镜心似是有点憎恶，又似有点怜悯，对他似是相当熟悉，却又那样陌生。

忽见林子外边人影一闪，铁镜心抬头看时，只见老家人王安陪着一个四十多岁的大汉走来，这人穿的也是台州团练的服饰，脸上堆着狡狯的笑容，盯着自己手上的宝剑，铁镜心认不得这人，于承珠可是大吃一惊，此人非他，正是曾和她交过手的御林军统领娄桐荪！

娄桐荪笑嘻嘻地走到铁镜心跟前，伸手在他肩头一拍，道：“铁公子，得手了么？怎么让那老贼跑了？”铁镜心睁眼喝道：“你是谁？”王安道：“我见石老师刚才走来，怕公子遇险，所以请娄大人前来，娄大人本来是和我一道从台州来的，恕老奴未曾禀告。石老师和公子闹翻了么？没有动手吧？”铁镜心大吃一惊，道：“你是娄桐荪？”娄桐荪笑道：“正是区区。”铁镜心手臂一振，长剑脱手飞出，道：“宝剑拿去，从今后休来见我！”娄桐荪轻轻一闪，抓着剑柄，随手一挥，咔嚓一声，把一株树枝削断，啧啧赞道“果然是大内宝剑！哈，铁公子，你这件功劳可不小呵！”铁镜心沉声说道：“宝剑到手，还不快走？”娄桐荪笑道：“宝剑是有了，钦犯可还没有就擒，铁公子，你为人为到底，送佛上西天！”铁镜心道：“什么？”娄桐荪道：“大义灭亲，何况只是师徒，石老贼失了宝剑，凭你我二人之力，大约可以对付他了，哈哈！”笑声未已，忽见铁镜心双睛怒凸，瞳仁中似要喷出火来，娄桐荪心头一震，却忽地奸笑道：“尊大人在巡抚衙门日夕盼望公子，有什么事情令公子如此生气，气坏了身子，老大人也心疼呵！”铁镜心猛地想起父亲还在他们手中，心头一沉，蓄劲待发的一掌竟然发不出去。娄桐荪又嘻嘻笑道：“铁公子是聪明人，若然再立一件大功，今后一生的功名利禄，那是不用愁了。”

娄桐荪正拟威胁利诱，再下说辞，忽见铁镜心面色大变，突然捶胸大叫道：“天呵，我做了什么错事，给人当作无耻小人！”娄桐荪吓了一跳，铁镜心喝道：“我若要求取功名利禄，我何不自己拿了这柄宝剑，入京面圣，你再敢胡言乱语，我就拼个儿身死名灭，做个不忠不孝之人！”娄桐荪道：“喂，有话好说，你大叫大嚷做什么？”铁镜心胸中郁恨难堪，在娄桐荪一迫再迫之下，忽如火山爆发，眼泪簌簌而下，对娄桐荪的话毫不理会，又大声叫道：“石老师呵石老师，什么时候，我再能见你表明心迹？”娄桐荪面色铁青，恨不得一手扼着铁镜心的喉咙，但他也知道铁镜心武艺非凡，自己纵能胜他，亦非三五十招不可，而且义军中高手如云，一动手惊动众人，只怕自己难以走脱，好在宝剑已经到手，虽然未获钦犯，也可以交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