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草原心盟(第2/3页)
可是纳兰明慧不能理解他的感情,她心头里翻腾汹涌的波浪。她自从见了杨云骢以后,就深深为他的英雄气概所吸引了,离开之后,她的心头好像多了一些什么东西,又好像少了些什么东西。她在梦里曾好多次见过他,想不到现在就在他的身旁了,而且还枕在他的膝盖上。可是此刻,她深切地感受到:她和杨云骢距离得是这样近却又是这样远!“他是属于飞红巾的,不是我的!”这个思想像铁锤一样敲击着她的脑袋,像利针一样,插刺她的心,比飞红巾的毒针更令她痛苦!
杨云骢忽然看着她像凋谢的花一样枯萎下去,面色苍白,呼吸急促,用手把她的脉搏,只觉跳动得快得出奇,他瞧见她面上的肌肉在痉挛,心里奇怪道:“怎么我将她中的毒针拔出来了,她反而忽然病得这样厉害?”幽谷里静寂无声,只有近处寒虫凄叫,远处山涧呜咽。杨云骢忽然感到一阵害怕,他再掏出两粒天山雪莲配成的“碧灵丹”给她咽下,说道:“你好好休息,我会带你出去的!”
这一晚纳兰明慧一夜发着恶梦,说着谵语。她不时从梦中哭醒过来,叫道:“大哥,不要恨我!”杨云骢一再地对她说:“我不恨你。”可是她还是这样的说着梦话!
黑夜过去了,白天又来了。草原上空又布满丽彩霞辉,朝阳普照。杨云骢折腾了一夜,也感到身上疲软,可是有一个病人要他照料,一种责任感支持着他,他要带她出去。在这个幽谷里没有医药,没有粮食,只好听死。带她出去,假如碰着清军,就将她交给他们,自己逃跑;假如碰到牧民战士,凭自己的面子,也可以保全她。
杨云骢修好那辆破烂的马车,将她轻轻放好,推出山谷。草原上尽是尸骸,天空上有成群的大鹰,时不时扑下来食死人的尸首!有些大鹰,两翅展开竟有丈余宽,扑下来带着呼呼的风声,十分可怖!放眼四望,草原上一个活人也没有,只有几十匹失掉主人的战马,在草原上茫然的乱跑嘶鸣。杨云骢打了个寒战,喃喃说道:“战争,战争!几时才能没战争呢?”
杨云骢拉来了两匹战马,套上马车,又在战场上搜到一些粮食,放在车上,驱着马车,一路向南面走去,沿途都是尸首,一片荒凉,昨日厮杀的两军,已不知到什么地方去了。渐渐,尸首少了,但仍然找不到活人。
纳兰明慧的病,好像越来越重了,她发着高热,仍然不停地说谵语,气息也越来越弱了。
草原无边无际,好像要远延至天边,昨晚那么多的人在草原的“青色的海洋”上消失了。杨云骢独自驱车,在大草原上驱驰,感到异样的荒凉。纳兰明慧的病,更使他的心情特别沉重。太阳从东边升起,又快要从西边降落了。
纳兰明慧双颊火红,杨云骢的心突突地跳,她的样子可爱极了,但也恐怕是“回光反照”,临死前的娇艳了。杨云骢这时再也不能顾什么男女之嫌,他轻轻地解开她的领子,解开她的衣钮,给她推血过宫。杨云骢学过针灸,可是手头上没有针,只好用手指在她的穴道骨节上揉捏,纳兰明慧悠悠地醒转过来,忽然问道:“大哥,我知道我快要死了,你对我说一句真心话,一点也不许欺瞒我,行吗?”杨云骢道:“你说吧,我一定会真心地答你!”纳兰明慧面上飞霞,直红到脖子,低声说道:“大哥,你说……你要真心地说,你欢喜我吗?”杨云骢的心跳得非常剧烈,对一个病得这样沉重的人,难道还能给她失望,而且,他实在也不能仔细的分析自己的感情了,他紧紧地抱着她,在她耳边低声说道:“明慧,我真心地欢喜你!”
枯萎的花复苏了!杨云骢这句话比他的“碧灵丹”更有效,比一切仙丹灵药都有效。纳兰明慧只觉一股暖流流过五脏六腑。杨云骢感觉到她握着自己的双手,忽然有力起来了,渐渐,她坐了起来,倒在杨云骢的怀中,口唇压在杨云骢的面上,一颗火热的少女的心,也熨在杨云骢的心上,草原的黄昏渐渐寒冷了,可是杨云骢的心,却感到异常的热,热,热!
杨云骢茫然地抱着她,情感像奔马,又如巨潮,混乱极了,也激动极了!不能说他没有一点点后悔之感,在这刹那间,他曾想起了飞红巾,飞红巾是那样的爽朗,笑声就像草原上的驼铃!他又想起草原夜祭之后,飞红巾和他在草原的赛跑和夜话,是那样的淘气,而又是那样的豪迈!那一晚,飞红巾也曾向他表示过深沉的感情,但他的犹豫轻轻地将她的感情关在门外,他并没有为她打开心扉,虽然,他自见飞红巾第一面后,就把她当成自己最亲密的人,那份感情,应该说是远在他与纳兰明慧之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