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双雄会(第7/23页)
哪一日成了家,有了妻儿老小,他就不再算是江湖人了。
他可成为一方大豪,也可以成为武林宗主,可以是食客三千的孟尝君,也可以是大隐隐于朝中隐隐于市小隐隐于深山古林的隐士,但就是不再是江湖人。
——他不再可以像一个江湖人一样四海为家。
因为他已有家,有了家人的牵挂与爱。而这种牵挂对于江湖游子来说,是一份负担。
因此,江湖游子,通常是没有关心的。
在一个陌生的城里,江湖游子更不会受人注目。谁关心一个江湖游子的悲欢、生死呢?
因此,小杨立在街的对面的一个角落处,看着珍园半天,也没人来打扰他一下。
他可以尽可安静地看着对面那座院子的角门。
角门开了。
一个女子青衫、挎篮、微低着头急急而行。
这女子头发已见些许灰白一张徐娘半老的脸,依稀可见昔日的风韵,但更多的是忧心怔忡与生活压迫下的憔悴。
如果这女人是一枝花,那么现在花已谢去,已不是“毕竟西湖六月中风光不与四时同”的年代;如果这女人是荷花,也无复“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的艳丽照人,而是“留得枯荷听雨声”,让人有感于一个女人所经历的的繁华世界里的世态炎凉、人生风雨了。
这女人低着头向前走着,走着,走着,走到了一双打着倒赶浪绑腿、白裤、麻鞋的脚前面。
这女子退了一步向左走去。
左边,是倒赶浪绑腿、白裤、麻鞋的脚。
这女人低头,退了一步又向右走。
右边,依旧是倒赶浪绑腿、白裤、麻鞋的脚。
女人抬头。
抬头,便看到一只深笠下两道剑眉,浓浓的剑眉,剑眉下一双黑黑的、深深的、如一个深不可测的碧潭的眼睛。眼睛正稠稠地、深深地看着自己。目光里有探询、有怜惜,有温厚的关怀,也有辛酸的神情,也含着幽怨,带着薄责……
更多的是一种爱意。
浓得化不开的爱意……
“阿芬—一”深笠下,这人这样叫道。
“你认错人了!”
这女人目中闪过一丝惊慌之色,随即从深笠人身旁闪了过去。
女人走得有些慌张,乃至头上一支玉燕钗被伸出园外的垂枝给碰了一下,掉在地上也没在意。
深笠人看着女人走远,弯腰去拾那支钗。
地上,钗已不见。
深笠人呆住。
“快刀”小杨从地上直起腰来。
他刚站直腰,腰背后给顶上了一样东西。
一个人道:“别动,动就……”
这人话未说完,小杨陡飞了出去。
小杨飞到了屋上,站在一堵女儿墙处。
小杨探首看街上。
“看你还逃?”
忽然,一只手搭在小杨的肩上。
这只手陡变“凤爪七杀”,扣向小杨穴道,另一只手带着急啸声向小杨“命门”大穴抓来。
小杨身子猛一晃,已脱来人把握,一掌如刀,向来人胸前“七坎”大穴劈出。
小杨一掌劈到来人身上,才待发力,忽一怔,马上跃向后去——
小杨叫道:
“是你!”
“是我!”
来人笑盈盈道。
来人竟是“妙偷”伊豆豆。
伊豆豆一只手里拿着的,正是那女人掉了的玉燕钗。
“你怎么来了?”小杨一皱眉道。
“你怎么来了?”伊豆豆学着小杨的声调回敬,“你既来得,我为何来不得?”
“我还没问你,你来干什么呢?”
——小杨问了一声。
伊豆豆还了三声。
碰到这样的女子,还有什么好说的?
小杨只有沉默。
——沉着脸默然。
沉默。两个人都沉默。
最后还是伊豆豆打破了这“白云悠悠天苍苍,斜阳脉脉照女墙”的沉默。
伊豆豆抬起眼皮,瞟了小杨一眼:“你认识那女人?你买了一支玉燕钗就为了送她?”
听着伊豆豆的问活,小杨的脸更沉了。
“好,不告诉我,我自己问去。”
伊豆豆轻笑道。
她随即飞下屋顶,从一条巷子里向街上走去。
伊豆豆走出巷口,正见那女人低着头似在寻物,走走停停地走来。
“你……”
小杨想唤住伊豆豆,但伊豆豆已如燕子轻盈地掠下了屋顶。
伊豆豆出巷向那女人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