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壹安邑鬼宅(第5/5页)

李煊突然想起来了,为什么这个神像给他的感觉那样熟悉。他在西域时,也就五六岁大小吧,当时父亲还活着,有一天父亲把他抱上高大的骏马,在戈壁的砾石上奔跑了好一会儿,来到一个雄伟的赤色石崖边,上面赫然刻着一个天神,虽然更加硕大威严,但样子和这个神像几乎一样。

父亲神色凝重,和他一起在这座天神像前跪拜,幼小的他看到天神凶恶的样子,怯怯地说:“父亲,这天神的样子好吓人啊!”父亲温和地抚着他的头说:“不要怕,他是我们家的神。”

他是我们家的神?怎么会出现在这儿?可又为什么见了他,就发生古怪的事,老仆人尔朱陀还丧了命?难道我们到长安来,就触犯到了这个神吗?

李煊绕着这尊比人还高的神像仔细看了一圈,发现这尊神像是青铜所铸,既坚固又沉重,神坛下是一块大青石板,这下面会不会有什么秘密呢?李煊转念一想,这神像实在太重,就算下面有什么隐秘之物,自己也无法可施,还是再到别处去探寻吧。

院子的东北角,是一座两层高的小楼,虽然和前厅后堂比起来,显得小巧玲珑了些,但是飞檐高挑,雕饰精美,华贵中透着典雅,灵巧处不乏端庄,一看就是花了不少心思和钱财的。

李煊虽然是第一次涉足中土,但从小家人就给他讲大唐的风俗和掌故,所以他忽然想到了:这是一座绣楼,是当年这府上小姐居住的地方。

沿着香楠木板搭就的楼梯轻步而上,火把照亮处,只见楼上是一派杂乱的情景:地板上一面海兽葡萄镜碎成了两块,几案上放着一张犀玉金彩瑶琴,弦柱早已断折散落,还落满了鸟的粪便。窗前绣花的大绷子上,一幅精美的鸳鸯图,只绣了一半,一只雄鸳鸯孤零零地浮着,水草、荷花也没有绣完,有十几处虫子蛀蚀的孔洞。

象牙床边,一件大袖对襟纱罗衫逶迤在地,上面血迹斑斑。遍布尘灰蛛网的粉墙,隐约有两行字迹,李煊将火把移近,只见上面似乎是一首诗,前半截已有几字模糊不清,写的是:“爷娘送我□□根,□□青枫几回落。当时手刺衣上花,今日为灰不堪着。”字迹娟秀工整,想是女儿家的手笔。

“当时手刺衣上花,今日为灰不堪着。”李煊一寻思,不对啊,这口吻分明透着十足的鬼气,这是在感慨现在的情景,如果是这座绣楼上的小姐当年所题,那她难道能预料到当下这一切吗?若真是现在所题,那她肯定是变成鬼魂后又回到了这里!

李煊正在凝神遐思,忽觉一股焦味冲鼻而来。他一扭头,不禁吃了一惊,原来自己只顾推想这楼中古怪的题诗,没料想手中的火把一不小心,竟点着了象牙床上的石榴红帐幔,他急忙连扑带打,扯下帐幔来灭火。李煊手忙脚乱,好不容易将帐幔上的火踏灭,正想舒一口气,忽然一扭头,又吓得冷汗淋淋。

象牙床上,一床蜜合色金线海棠绫棉被里,竟然卧着一只洁白的狐狸,虽然这只狐狸一副安恬熟睡的样子,但这个情景实在是太诡异了,难道这里成了狐狸精的巢穴?

正想到此处,突然头顶上有如天女散花,落下如雨般的金黄花瓣来。李煊闻到一股类似菊花发出的香气,紧接着,眼前的景象就渐渐模糊起来,整个身体中的骨头仿佛都被这香气侵透、融化。他软倒在地,就此人事不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