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祝纯(第5/8页)

“王爷可想过和匈奴划江而治?”

“京畿、乐州、白羊、凉州、踞州,都不要了?”成亲王笑道,“我有何面目去地下见祖宗?”

马林摇头,“王爷,凉州本非中原所治,乐州白羊更是洪王势力所及,踞州尚有寒江可仗,失地不过小半。王爷所失,不过部分京畿而已。”

“这个说法新鲜有趣。”

成亲王对着赵师爷大笑,神情却冷冷的,马林在他笑声中微微寒噤了一记。

“再说划江而治,”成亲王转过脸来对他道,“匈奴势如破竹地下来,挡得住么?”

“离水不似努西阿渡口般趟马可渡,滔滔大江,除了桥梁,只有战船可以行军。鄙上东王的水师,岂不比他虏匪的精强万倍?”

“嗯,也是种说法。”成亲王道,“要是这仗打个十年八载的呢?半壁江山,几若残羹剩饭,却也食不安宁。”

“王爷不必忧虑这个。只要王爷撑过一年半载,匈奴就会退兵。”

成亲王奇道:“为什么?”

“匈奴逐水草而徙,居无定所,不事稼穑,夺牛羊掠奴隶为乐。中原水土并非他们所喜,此番所以南下进犯中原,实是因均成之故。此人窥伺中原十七年,做足了中原梦。但他年老伤重,寿数也就是一两年了。待他薨逝,匈奴进退两难,必起纷争,识相一点,当以退兵为上,不识相而固守的话,东王自会从王爷兴大军,渡离水,收复失地。”

成亲王终于长出了一口气。

“所以,两面权衡,王爷当然知道利弊。”马林接着道,“现今皇上的命脉就是粮草,这条线牢牢捏在王爷手里,王爷松松手,才有皇帝的活路;王爷紧一紧,就是牵一发而动全身。中原的将来可是把在王爷手里。东王虽有精兵,却只指望与王爷共襄大事,若出寒江时遇阻,消耗实力,为匈奴洪王所趁,想来也不是王爷愿意看到的局面。”

成亲王道:“东王相助小王,最好不过。看来你此行就是为了说动我放东王大军出寒江了?”

“王爷英明,正是臣的意思。”

成亲王笑道:“老王爷真有这番诚意,出寒江不难。”

“当真?”马林喜道。

“只是小王不明白。”成亲王蹙起眉尖,“老王爷又是兵马,又是战船,人力财力扔了无数,就为了助小王固守中原?”

这便要讨价还价了,马林抖擞精神,道:“鄙上倒不贪图什么,只是当今撤藩心意已决,各地藩王不堪其虐,待王爷登基大宝,鄙上只要仍在黑州为王,为朝廷戍防海务,就可以了。”

“哦……”成亲王慢慢靠回椅子里,反而不说话了。

“王爷?”马林追问道。

成亲王笑道:“两位带着杜老王爷的心意远来,我们只顾畅谈,却忘了两位酒未尽兴。不如先痛饮两杯。”

赵师爷连忙起身筛酒,道:“王爷说得是。来来来,马兄,我敬你一杯。”

“有劳有劳。”马林趁赵师爷挡在身前,悄悄越过他的肩膀,打量成亲王的神色。

成亲王正盯着祝纯看,嘴角浮着笑意。“乐工。”他击了两下掌,后舱的乐声振作出来,铮铮镕镕的是一支琵琶。

“有乐当起舞。”马林使了个眼色给祝纯,“祝纯擅做剑舞,不如此时为王爷助兴。”

“是。”祝纯起身,走到成亲王席前,深深一躬。

成亲王道:“既然是剑舞,须有剑才好,只是此处不动干戈,一时找不到佩剑。赵先生不妨去后舱,借一管洞箫来。”

赵师爷道声好,不刻出来,向祝纯捧上一管碧玉箫,通透的玉色,看来珍贵无比。祝纯接过来道:“谢王爷赐剑。”他将玉箫凌空虚刺,风之过箫,轻吟绕梁。

“请王爷观舞。”

随他身躯蛟龙般流动,夏日轻薄的衣袍满室飘飞,舞成蝴蝶般翩然好看,玉箫透出的声音渐渐尖利,在他一停一驻间,能觉他身周有勃然的杀气张弛,看来已从剑舞变成了舞剑了。成亲王笑意更浓,目光却转为深刻幽远,显然魂不所属地想着别的事。

直到乐止,祝纯收回身形,成亲王才绽开笑容,抚掌道:“好。”

祝纯鼻尖微微沁着汗,大概这一舞畅快淋漓,他意犹未尽,丝毫不在意这价值连城的宝物,只将玉箫在指间绕弄,一连串清朗音律倾泻而出。成亲王体会着他嘴角阴郁的笑容,觉得那与其说是少年的玩世不恭,倒不如说是黯然的自暴自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