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迷迷茫茫七盏灯(第15/19页)

吴不忍声音有点粗哑,道:“我明白你的好意,我绝对不会怪你多管闲事。”

他作深呼吸时发出呼噜呼噜的声响。

很慷慨大方流血的男人事实上不多,但轻易掉泪的男人亦确很少。

所以听到大丈夫流血不流泪这句话的男人切莫沾沾自喜,以为不流泪就是大丈夫。其实还差十万八千里。因为不流泪并非就表示能够为理想为正义而流血。如果只能够不流泪而不能流血岂能算是大丈夫?

吴不忍已表示过他可以为小辛流血,所以他虽然也流泪,却仍然不失大丈夫本色。

小辛道:“莫怜卿一定是很好也很聪明美丽的女孩子,她在世间短短一生中,居然有你这样一个知己,虽是彩云易逝这么年轻就离开人世,却已不枉此生。”

吴不忍甩甩头,好象用这个动作就可以甩掉悲伤甩掉回忆。他面色变得十分严肃,道:“我的感伤可以留到空闲之时才拿出来,所以现在我们谈正事,谈你的问题。”

小辛道:“我的事非常简单,当然也非常危险,当今天下,也恐怕只有你一个人才办得成,吴哥,别的话我不必多说了,是么?”

吴哥仰天一笑,突然豪气迫人,道:“你当然知道,别的我可能会害怕,但唯有危险我绝对不怕。”

他们一齐举起斟得满满的酒杯,一齐一仰而干,四目相投,一切都尽在不言中,寒冷秋风吹入来,含有无限悲凉壮烈味道,易水萧萧西岗冷,只不知几千年前荆轲揖别燕太子丹之时,是不是这般心情?

花解语觉得很冷很冷,虽然在飘渺朦胧的无边迷雾中,不但见到了小辛,而且还被他强壮有力的双臂拥抱着,可是何以还是这么寒冷?何以哪样的飘忽迷蒙?

她轻轻道:“小辛,你知不知道我想什么?”

她听见小辛问道:“想什么?”

她回答道:“我好希望现在马上死掉,永远离开这个可怕、冷酷、坎坷的人世。”

对于小辛这个人,花解语不论是对别人说或自己悄然沉思,都承认不了解他究竟是怎样一个人。

但奇怪的是在她最隐秘、最深密意议中(佛家称为独影意识即系潜意识),却感到并非如此。

她觉得可以跟小辛谈论任何一切心事,可以依靠他,可以让他帮忙而不必说多谢。

但花解语又感到非常忧惧。所以不敢接近他,根本亦不敢诉说任何心事。

因为有一个道理非常显浅——如果从未得到过,就永远不会有失去的忧惧。

可是四下如此阴暗凄冷,眼中景色迷迷蒙蒙。她既不知身在何处,亦居然想不到要弄清楚这一点。

总之,她软弱得好象十二、二岁的小女孩。所以她不但对小辛说各种话,亦害怕他忽然跑掉或者忽然不理她。

她那张面庞,一向美丽温柔得有如春水。现在却平添楚楚凄艳,随便任何男人都能够一望而知花解语已经是柔肠寸断。已知道她正陷于飘渺迷茫的情况中……

梁宅隐贤阁楼上大厅内,气温竟比郊野还寒冷得多。

七盏吊灯好象天上的北斗星飘浮于茫茫夜空中,灯光说明不明,说暗亦不暗。

地上纵横竖立好多支麻幡,每一支幡旗都无风自动,显示必有一种超自然力量控制支配着这一切。

麻幡中心点,亦正是七盏吊灯中心位置,花解语和绿野两人伏着不动。

她们是在李碧天阎晓雅以及严星雨回到房间时,听到他们讲了几句话,李碧天袍袖一拂,她们就失去知觉,接着被送到此处。但至今她们尚未像平时样清醒过。她们身体能感觉,思想能活动。”却不像平时那样能完全清醒能控制自己。

绿野正如花解语一样,根本不知道身在何处,亦不知道身侧伸手可及之处有个花解语。

她最先看见的人居然不是小辛不是连四,而是她常常故意闹别扭捣蛋的老祖父雷傲侯。

绿野知道祖父已紧紧拥抱着她,因为她拼命告诉他说很冷。她知道祖父非常疼爱自己,虽然他从不说出口,亦没有特别的态度,但她却知道。

所以她专做一些伤害自己的事,使祖父心疼心伤。

如果祖父不关心不疼爱她的话,绿野就算把身上的肉一块块切下来,祖父也决不会为她心疼心伤。

世上无数的孩子们,总是喜欢用这种自我伤害、自我虐待方法,去伤宠爱他们的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