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第7/18页)
金刚往后去了。
进了后院,果然,溥仪一个人穿着皮袍子正在寒风里打拳呢。祁继忠垂手站在一边儿侍候着。
金刚一进来,祁继忠先迎过来哈腰欠身打招呼。
溥仪也罢练收手走了过来,从祁继忠手里接过汗巾,一边擦汗一边道:“今儿个怎么这么早?”
“还早哇,”金刚道:“您也不看看什么时候了,要不是怕您起不来,我早就来了。”
“怎么,有事儿?”
“没事儿,来陪您聊聊。”
“那好,我心里正烦着呢,走!咱们暖阁喝茶去。”
溥仪、金刚往暖阁走,溥仪扭头又交待祁继忠:“进早吧!我在暖阁里跟小金一块儿吃。”
“我吃过了。”
“陪我再吃点儿,走吧!”
溥仪拉着金刚走了。
暖阁里,升着大炭火盆子,暖和得人混身舒服。
两个人落了座,侍卫献上了茶,喝过一口烫嘴的香茗,溥仪道:“怎么好些日子没见人影儿?”
“忙了点儿,可也不知道忙什么!”
“这不是等于没说么?”
金刚笑了笑,转移了话题:“您这些日子有什么烦心事儿?”
“等会儿,等会儿咱们边吃边聊。”
话刚说完,祁继忠带着几名“内监”,捧着溥仪的早点进来了。
早点摆上,内监捧着小脸盆过来,让溥仪、金刚洗了手,然后两个人坐上了饭桌。
溥仪的早点是纯中式的,样数不多,但都很精致,也都是当初御膳房的知名小点心。
两个人慢慢吃着,祁继忠跟几名内监,垂着手站在一边儿侍候着。
过不一会儿,溥仪先打破了沉默:“你知道不?东珍催我离开天津,她希望我尽快偷渡出去。”
金刚道:“我有好些日子没见着格格了,这一两天她上您这儿来过?”
“三天两头往我这儿跑,不跟你说么,她催着我离开天津,恨不得我马上偷渡出去!”
金刚凝目道:“那么您的意思呢?”
溥仪道:“这是我自己的事,我当然是希望越快越好。”
“我也是这么想,而且我认为十四格格是对的,这种事本来就是越快越好,那您还等什么?”
“我等什么?我什么都不等,我只等走,可是我走不了啊!”
“走不了?为什么?”
“反对的声浪太高。”
“反对的声浪,哪儿来的反对声浪?”
“陈宝琛、胡嗣瑗,他们两个的顾虑特多,尤其是文绣,她简直就跟我闹,你说我烦不烦!”
“噢,陈、胡二位,有什么顾虑?”
“他们怕这是日本人的圈套,怕我被日本人利用,将来落个有名无实。”
“他们的顾虑是对的,可是他们只想到了一点,没想到其他的,以您目前的处境,想复位必得借助于外力,而眼下唯一的外力就是日本人,也只有日本人能帮您这个忙。当然,日本人不会白帮您这个忙。他们要代价,他们打过算盘,帮您这个忙,他们有利可图,真要说起来,这也是人情之常,就是普通朋友帮了您的忙,您也得谢谢人家,何况是国家,当然,怎么谢,拿什么谢,那就操之在咱们了,对不对?”
“他们就是怕到时候没法子操之在咱们。”
“在初期也许,可是等到了将来,那就未必了。皇上,国家与国家之间,只有利害,没有道义,他们能利用咱们,咱们为什么就不能针对他们这种心理利用他们。”
“这一点我也想过了,可是你知道,陈宝琛、胡嗣瑗这两个,哪是说得通的人。”
“不要紧,这两位,我负责为您说通他们,我有把握,从今天起,他们俩不会再吭一声,至于皇妃——”
“最让我头疼的就是她。”
“她也是怕您上了日本人的当?”
溥仪哼地一声冷笑:“她要真是那样,我倒认为她识利害,有眼光,是不得不闹了。”
“那么她是——”
“无理取闹,不可理喻。”
金刚深深看了溥仪一眼,道:“皇上,不会一点理由都没有吧?”
溥仪沉默了一下,道:“小金,这要不是对你,我还是难以启齿,你知道她为什么闹?她是胡思乱想,疑心生暗鬼,她是捻酸吃醋。”
金刚笑了:“我说嘛,总该有点理由。”
“这是什么理由!”溥仪道:“你不知道,当天你不在这儿,你就没看见她对东珍那种态度,那种尖刻的言语。人家东珍识大体,顾全大局,人家忍了,连脸色都没一点不好看,可却让我够苦的,我要不是顾念一点夫妻之情,我当时真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