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回人海茫茫何处觅鸿飞杳杳有谁知(第5/6页)

金世遗想至此处,失神的眼睛重泛出了光辉,他点点头道:“不错,幸亏你提醒了我。人生得一知己,已可无憾,我不必再理会旁人说甚短长了。”

从此之后,金世遗便绝口不提厉胜男的事情,甚至连徂徕山与天魔教主等等有关人物,也避开不谈。但正因如此,连江南也可以觉察得到:他的心境虽然比前略见开朗,但他心头上的结却还未解开。

他们会合之后,便即兼程赶路,这一日到了陈天宇的家乡,那是在苏州东面约四五十里的一处名叫“木椟”的乡下,面临太湖,风景极美。江南曾经在这里住过几年,旧地重来,风光如昨,禁不住心花怒放,一路上跳跳蹦蹦,口讲指划地说给他的儿子听:在这片草地上,他曾打过滚,在那个小山边他曾捉过五色的蝴蝶,又在那一处湖边他曾钓过鱼……

姬晓风笑道:“你简直不像一个父亲,却像与你儿子同样年纪的小顽童!”江南也笑道:“实不相瞒,我小时候的确是比他淘气得多。村子里的人没有不知道我的。”

可是江南的欢悦未能保留多久,一到了陈天宇的门前,便吃了一惊,满天欢喜,登时消失,心上压上了疑云。

但见大门紧锁,门上还有几道裂缝,帘头结有蛛网,江南敲了敲门,手掌都沾满了灰尘,里面也当然是毫无声息。看样子,这家门已不知有多少时候未曾有人进出了。

三人面面相觑,心中均在惊诧:“这是怎么回事?”忽听得有人叫道:“这位可是江南小哥吗?”江南一看,认得是村中的保正王老头,连忙应道:“不错,我是江南,我回来了。”王老头道:“可是陈公子叫你回来的么?这就好了!你再不回来,砖头瓦片也要给人搬走了!”

江南惊疑之极,问道:“我的义兄呢?他不在家?”那王老头也吃了一惊,问道:“你不是陈公子叫你回来的么?这两位是——”江南道:“这两位是我的朋友,这是我的孩子。”那王老头说道:“哦,你的孩子?呀,光阴真是过得快,你的孩子也这么大了,你搬回来住吧,这个家现在已是没人管了呢!”

那老头子年纪太大,说话哆嗦,说来说去没有说到正题,若在平时,江南正乐得和他聊天,但在此际,他哪里还有闲情。他想了一想,说道:“好,咱们进去说话,我也要看看里面变成什么样子了?”立即扭断了锁,打开大门,但觉一股霉烂的气味扑鼻面来,屋子里破破烂烂的情形,比他所能想象的更甚得多。但见庭院之中长满野草,厅堂的古玩摆设字画等等尽都不见,内房的衣柜亦已打烂,东西差不多都已被搬运一空,只剩下几件破烂的家私和一大堆垃圾。

王老头一脸尴尬的神色,咳了一声,说道:“江小哥,你是知道的,村子里有好人也有坏人,陈家是著名的大户人家,没人看守,难免有些贪心的人爬过墙来偷东西,也许还有闻风而来的,不是本村的人呢。我虽是保正,但年纪老迈,也没有精神白天黑夜都在这里给你们看守。”

江南道:“我不会怪你,东西事小,不见了人事大。我的义兄到底是什么时候离家的?他对亲朋戚友也没有说一声吗?还有那两位老家人呢?他们又到哪里去了?”

王老头道:“陈公子什么时候离家,确切的日子谁也不知道。大约是去年九月的事情,接连有好几天,陈家的大门都不打开,渐渐有人注意到了,喧闹起来。但陈家是官家,谁也不敢破门而入。后来,他有个在县城里当典史的亲戚也知道了,便启禀县官,由县官大老爷亲来,这才敢打开角门,进内查勘。”

江南连忙问道:“当时见到什么情景?”王老头道:“有一个老仆僵卧床上,尸体已差不多发臭,经过官医验尸,也查不出死因,除了这个已死掉的老仆之外,别无一人。县官只好命我将那仆人埋葬,再亲手锁上了大门,吩咐今后任何人等不得私自入内,只有陈家的人回来才可以打开。”他说到这里,顿了一顿,望着江南笑道:“我知道陈老爹在生前已把你收为义子,你也算得是陈家的人,要不然我还不敢跟你进来呢!”

王老头接着说道:“当时本来在大门上还贴有知县的封条的,但经过了这许多时日,雨淋日晒,早已损毁无遗,连痕迹也不见了。”要知陈天宇的父亲陈定基曾做过大官,所以知县才这样慎重;若是换了普通人家,官府早已乘机敲诈,给你判一个“殴毙家人,畏罪潜逃”,将家资籍没入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