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狐(第4/24页)

卜鹰忽然问她:“你知不知道昔年被武林九长老贬为下五门的五个门派,到如今只剩下了几门?”

“难道只剩下聂家一门了?”

“一点也不错,就只剩下了他们一门。”卜鹰叹息,“一个门派被贬为下五门之后,要生存下去就变成件很不容易的事了,昔年那九位老先生如果想到了这一点,也许就不会因为某一家人会用‘鸡鸣五鼓返魂香’而把他贬为下五门。”

他的声音仿佛还是很冷淡,淡淡地接着道:“有些门派虽然不会用熏香暗器,做出来的事却远比那一家要精彩得多。”

胡大小姐凝视着他:“我知道你一向很同情他们,只可惜——聂家这一局还是有输无赢的。”

卜鹰冷笑:“只怕未必。”

就在这时,已经有一条人影从苍龙岭的石脊上翻跃而起,猿猴般凌空翻了四五个斤斗,猥琐的身法突然变得曼妙轻灵,“嗖”的一个“燕子穿帘”,平白又变为“细胸巧翻云”,轻飘飘地落在春草般的绿毡上,单膝半跪,抄起古筝。

只听“铮”的一声,声越金石,远远地传至远山白云里,手指上竟带着种极阴柔的内力。

再看弹筝的人,纤巧的身材、瘦削的脸,神情间总仿佛带着几分畏缩,只有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灵光四射,显得聪明绝顶。

胡大小姐忍不住失声惊呼:“是他!”

“是的,是他,聂小雀,小雀儿。”卜鹰故意冷冷淡淡地说,“下五门的人,这次总算不幸赢了一次。”

直至多年后卜鹰还对人说,那一天在华山绝顶,他最忘不了的一件事,就是大李红袍忽然站起来,走到他面前,用一种很严肃而且很恭敬的态度对他说:“卜先生,你真行,我佩服你。”

卜鹰后来还对人说:“那一次大概是近三十年来,李红袍第一次称呼别人先生。”卜鹰笑道,“而且那一次很可能就是他一生中最后一次。”

“后来呢?”有人问卜鹰,“后来怎么样了?”

“后来我当然就跟聂小雀去吃庆功酒去了。我们去的时候,唐家的人一直都在看着我。”卜鹰笑道,“如果唐家人的眼光也跟他们家的暗器一样有毒,那天我一定已经被活活毒死。”

胡大小姐叹了口气:“那一次我倒很同情他们,因为我也跟他们一样,始终不明白卜鹰究竟凭哪一点算准了聂小雀会赢。”

后来又有人问聂小雀:“老实说,你跟唐捷的轻功究竟是谁强?”

“是他强。”

“后劲是谁比较大?”

“是他比较大。”

“但是你却赢了那一局。”

“好像是的。”

“他的轻功比你强,后劲也比你大,你是怎么赢他的?”

聂小雀不回答,只笑,笑得一点都不像是只小麻雀,倒有点像是只小狐狸。

庆功酒

九月初九那一天,当天晚上,华山山麓,临时搭成的连营式长棚里,张灯结彩,筵开数十桌,都是为了要替唐挺和买唐捷的那些赢家们庆功的。

从各地赶来的江湖好汉,午时一过就开始喝酒,边喝边等,等候好音。

可是从山上传下来的消息却不太好,先上山弹响古筝的竟是聂小雀,这怎么可能?欢乐的场面虽然已显得有点尴尬,大家却仍然半信半疑。

等到专程从川北赶来主持这一次赌局的唐门高手唐挺从山上下来,消息才获得证实。

“唐捷真的输了,他的人已悄然而去,不知所踪。”

唐挺脸色虽然沉重,腰杆却仍挺得笔直,就像是一杆枪。

唐家的高手大多数是这样子的,赢的时候是这样子的,输的时候也是这样子,像唐捷那样,输了就悄然而去的人,唐家并不多。

好像是楚留香曾经说过:“轻功练得好的人,情感总是比较脆弱,这大概是因为这种人的反应也比较快的缘故。”

楚香帅的轻功号称天下第一,他对这方面的言论,多少总是有些道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