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第3/8页)

小米拿着保温饭盒,蹑手蹑脚地退出病房,轻轻关上病房的门。明天熬些小米粥过来好了,里面放些莲子和百合,希望成阿姨应该能够多喝两口。

她边走边想。

忽然——

一个修长的身影挡在她的面前。

她抬起头,吃惊地发现那人竟然是裴优。他穿着雪白的医生制服,身材修长俊雅。

“你好。”

他对她微笑。

小米将成阿姨住院的情况告诉了他。他安慰她不要太过担心,并且拿出纸笔记下成阿姨的病房号。见到他,小米莫名地安心了许多,仿佛他的笑容里有一种可以信任的东西。

话已经说完了,裴优仍旧凝视着小米,唇边的微笑渐渐扩大成一种喜悦。

“怎么?”

她忍不住问。

“……我知道裴翌是谁了。”他的目光中有压抑不住的兴奋。

医院的走廊里人们来来往往。

繁杂的脚步声。

压低的说话声。

仿佛一道闪电劈开,炸雷在脑袋里轰轰作响,小米什么也看不见,听不清楚,她的身子剧烈颤抖,心仿佛被一只冰冷的手用力攥紧,然后狠狠地撕扯。

裴优笑着轻声问:

“他现在哪里?”

在哪里……

她的眼底渐渐浮起空洞的白雾,空洞地望着裴优,心中一片轰然。

“我……可以见他吗?”裴优摸摸鼻子,笑得有点孩子气,又有点紧张,“才知道我竟然有个弟弟,而且是孪生的弟弟,真的是……呵呵……我可以见他吗?啊,父亲也很想见他……”

一张照片。

照片里的男孩子穿着白色的衬衣,他站在浓密的法国梧桐树下,阳光透过树荫筛下斑驳的光影。他右臂轻搂着一个女孩子,女孩子细绒绒的短发,对着镜头做出可爱的鬼脸。他低头看着怀里的她,静静微笑,眼底柔和的笑意仿佛可以沁过时空一直沁到人的心尖。

裴家的客厅。

一张长沙发里坐着裴优和小米,对面的单人沙发里坐的是裴优的父亲裴振华。他大约五十多岁,面容儒雅,两鬓有些华发,他凝神望着照片里的男孩子,许久都没有说话。半晌,他将照片轻轻放在桌上,闭上眼睛,头轻轻靠着沙发背。

裴优拿起这张原本珍藏在小米钱夹中的照片。他屏息凝视照片里那个男孩子,手指不由自主轻轻碰触他的面容。知道是他的弟弟,知道是孪生,却不曾想到是如此相似。就好像是另一个自己,同一时间,在遥远陌生的地方呼吸并生活着。

“他和妈妈……都已经死了吗?”

裴优的手指有些颤抖,他将照片捏得更紧些,照片里的男孩子阳光般对着他微笑。

“是。”

她咬住嘴唇,声音轻轻回荡在客厅。

“怎么死的?”

“裴妈妈是因为生病,翌是意外事故。”

“什么病?什么意外事故?”裴优急忙连声追问。

“有区别吗?”小米静静吸气,声音很淡,“不是一直都以为他们已经不在了吗?是什么原因又有什么区别呢?”

裴优再也说不出话来。他的身体渐渐冷却,全身的血液在经历了沸腾之后坠入的是彻骨的冰窖。

裴振华沉默良久,低声说:

“我以为,小翌的母亲不会告诉他我的存在。”

小米深吸一口气,她盯紧那个叫裴振华的男人,五脏六腑满是复杂的感情。他就是翌的父亲,翌从来没有见过但是一直铭刻在心底的父亲啊。

“是。裴妈妈从小告诉翌,您很早就过世了。”

裴振华揉一揉眉心,叹息着说:“我知道她会这样做。”她恨他,她对他的恨意已经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记得最后一次见到她,她眼中满是尖锐的恨意,略带疯狂地对他喊,她永远不会原谅他,对她和她要带走的儿子来说,他是个卑劣得已经死去的人。她要他永远不再打扰她,永远不要再出现在她的面前。

她恨他。

她也应该恨他。

他以为自己对那个女人的暗恋是个不会被人发现的秘密。他把这份感情埋藏得很深,就像一坛埋在地底的陈酒,看不到也闻不到。为了不露出任何痕迹,他甚至也娶妻生子,在外人看来他和妻子相敬相爱。但是,妻子终究发现了,她伤心、痛哭、争吵、哀求,他也试图努力把感情从那个女人那里收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