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香车宝盖(第10/11页)
妒怒之下,更立心要将此人除去。
卓长卿这一轮急攻,看似虽将温如玉逼退,而抢得先机,但只要自己掌力稍有空隙,温如玉立即快如闪电地欺身而进,若非他年轻力强,内力含蓄又深,便早已不敌。
但饶是如此,这种全凭内家真力的掌力,究竟容易亏损,越到后来,他就越感吃力。只见温如玉红衫飘飘,身形仍然从容自若,而且越逼越近,不消数十招,卓长卿便又落在下风。而这一次,他内力将竭,却连平反之力都没有了。
红日既升,骄阳如火,卓长卿的额角鼻尖,也已沁出汗珠。他不禁暗中长叹,知道再过数十招,自己就将连还手之力都没有了。
此刻他虽在动手,但心中却是思潮翻涌,悲愤填胸,知道今日自己复仇已是无望了。
又拆了十数招,卓长卿暗道一声:“罢了。”
呼呼攻出两掌,纵身退出圈外,垂手而立,黯然道:“阁下究竟是何事,只管说出便是。”
温如玉长袖一拂,仰天笑道:“胜则胜,败则败,你这孩子倒的确是个磊落的男儿。”
回首侧目一望岑粲,面上笑容尽敛,又道:“比你和你师父都强得多了。”
岑粲心中暗哼一声,转过头去,故意向对面站着的一个红裳少女微微一笑。
温如玉目光动处,寒光凛然,恨声道:“果真与他师父一个样子。”
双掌一拍,那十余个红裳少女突然同时娇声一笑,岑粲只觉眼前微花,漫天的青竹、羽扇,已自当头压下,他不用思索,就知道自己又陷入那霓裳仙舞阵了。
温如玉冷笑一声,双掌又一拍,那些红裳少女口中突然曼声唱了起来,身形也越舞越疾。岑粲只见一道道红墙接二连三地向自己压了过来,方自击退一道,另一道就跟踪而来。他虽已领教过霓裳仙舞阵的滋味,但此刻亦不禁骇然。
卓长卿闪目而视,只觉这些少女歌声一起,阵法的变幻,就更玄妙迅快,才知道方才自己陷入阵中时,人家并未使出全力来,心下不禁更惊,知道自己复仇,只怕越发困难。
却见温如玉眼望着困在阵里的岑粲,面上又露出极为奇特的神色来,垂首沉吟了半晌,方自侧目向卓长卿道:“我此事说出,非但不是加害于你,反却是件别人求之不得之事,你若像他一样——”
她随手一指岑粲,冷哼一声,接道:“只怕你跪在地上求我,我还不答应哩!”
卓长卿心中一愕,面上却仍是木无表情。须知他此刻既败于自己仇人之手,又得听命于她,心中羞愧自责之情,正是无以复加,若不是忖念自己父仇未报,连死都不能,只怕他早已引颈自决了,至于温如玉叫他所做之事是好是坏,根本未在他心上。
他冷然而望,只见这红衣娘娘温如玉突然长叹一声,缓缓道:“数十年来,我费了无穷心力,搜尽天下的奇珍异宝。为着这些身外之物,我不知造下多少杀孽,唉——直至此刻,年华已去,那些东西价值虽高,却又怎能挽回既去的青春——”
她话声突然一顿,双目凛然一睁,眨也不眨地望在卓长卿面上,冷然接道:“只是那些东西,却仍然是无价之宝,世人想求一件,亦不可得。我近年来虽被一人骗去不少,但所余之物,仍然非同小可。别的不说,就单以宝剑一样,就全都是武林中人梦寐以求之物,你知道吗?”
卓长卿茫然点了点头,她便又接道:“我之一生,孤僻寡合,常人只要稍拂我意,我便一掌击毙。是以武林中人,当着我面,都尊称我一声‘红衣娘娘’‘红衣仙子’,但却没有一人不在背后将我骂得体无完肤。哼,只是那些家伙俱是猪狗不如,无论他们怎么骂,我都不放在心上。”
卓长卿见她越扯越远,心下正是不耐,却听她又叹道:“这些话我一生之中,从未对人说过,今日不知怎么,竟对你说了出来。也许是我年轻的时候,脾气也跟你一样,是个宁折毋弯的牛脾气,是以一见你,便觉投缘。这倒真是奇怪得很。”
她长叹一声,缓缓向那辆华丽的香车走去。卓长卿见这素来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此刻竟对自己说出这种话来,怔怔地望着她那枯瘦的背影,心里想到她一生的寂寞,同情之心,油然而生,几乎已忘却她是自己不共戴天的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