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去而复返(第6/11页)

那病人闭着眼睛,脸色又渐渐红晕,过了半晌,头上突有一缕热气冒了出来,如炉上水沸,蒸笼开盖。

郭冲牙齿格格打战,忽然嘶声道:“前辈饶命……饶命……饶命……”

他声音愈说愈小,到后来简直不复可闻。

朱泪儿却悠然道:“我三叔只不过借你们的武功一用,并不想要你们的命,你们这点功夫能转到我三叔手上,便是你们的福气……”

话未说完,那病人忽然松了手,床旁的两个人立刻仰天倒了下去,躺在地上,牛一般地喘着气。

朱泪儿立刻用块丝巾去抹她三叔额上的汗珠,轻轻问道:“这两人功夫如何?”

那病人叹了口气,喃喃道:“有名无实……有名无实……今日江湖中,怎地尽是些徒有虚名之辈。”

朱泪儿皱了皱眉,忽然指着那两人怒骂道:“你两人活到这么大的年纪,怎地不知道好好练功夫,你两人昔日若肯用功些,今日岂非也大有光彩。”

她竟要别人好生练功夫,练好功夫来“借”给她三叔,这种蛮不讲理的话,连俞佩玉听了都有些哭笑不得。

朱泪儿却不但说得振振有词,而且愈说愈气,突然脚一抬,谁也没瞧清她这一脚是如何踢出去的,但地上两个人已被她踢得飞了出去,飞出窗子,过了半晌,才听得“扑通”两声,想是已落在远处的屋顶上。

这两人竟想打别人小姑娘的主意,虽然罪有应得,但俞佩玉见她小小年纪,竟如此手辣,也不禁暗暗叹惜。

只见银花娘已赔着笑走过去,万福道:“朱姑娘,我方才瞎了眼睛,冒犯了您,但望您别见怪。”

朱泪儿冷冷道:“我反正挨别人的打已挨惯了,怎么敢怪你?”

银花娘知道她气还未消,眼珠子一转,突然向那病人跪了下去,眼泪立刻就流了出来,颤声道:“我从小也是孤苦无依的女孩子,前辈若是肯救我一命,从今以后,我做牛做马,一辈子都在这里服侍前辈的病。”

她不求朱泪儿救她,反来求这病人,正是她的绝顶聪明之处,她知道男人都容易对女人心软,尤其见了女人的眼泪时,而女人对女人却绝不会客气,只要这病人答应了她,朱泪儿就万万不敢说个“不”字。

那病人果然张开眼来,瞧了她半晌,忽然道:“你可是销魂宫主门下?”

他忽然问出这句话来,连俞佩玉都吓了一跳。

银花娘失声道:“前辈怎……”

她本想说“前辈怎知道的”,只因她已入销魂之宫,已拜了销魂宫主壁上的遗偈,本已该算作销魂门下。

但她忽又想到销魂宫主在世时,天下武林中人,人人俱都欲得之而甘心,自己若承认是这种人的门下,还有谁会救她?

一念至此,她立刻将下半句话缩了回去。

那病人却又问道:“你可是销魂宫主门下?”

银花娘道:“不是。”

那病人又瞧了她半晌,竟长长叹了口气,道:“可惜可惜。”

银花娘愕然道:“可惜?”那病人阖起眼来,不再瞧她,银花娘几次张开嘴来,却又不敢再问,只觉嘴发干,心里闷得发慌。

过了半晌,只听朱泪儿缓缓道:“学了销魂宫的武功,便是销魂宫门下,既是销魂宫门下,却又不肯承认,这种欺师忘祖的人,又谁会救你?”

银花娘额上冷汗涔涔而落,颤声道:“你……姑娘你说什么?”

朱泪儿也闭起眼来,不再理她。

四下顿时静得令人窒息,银花娘瞧了瞧那病人,又瞧了瞧朱泪儿,牙齿咯咯地打起战来。

突听一人长叹道:“可惜呀可惜。”

郭翩仙不知何时已悄悄走上来,坐在楼梯口长叹。

银花娘再也忍不住,嘶声问道:“可惜?究竟可惜什么?”

郭翩仙道:“你方才若承认是销魂宫门下,这位朱姑娘说不定就会救你了。”

银花娘道:“为什么?”

郭翩仙悠然一笑,道:“你到现在还猜不出这位朱姑娘是谁么?”

银花娘道:“她……她是谁?”

郭翩仙忽然向朱泪儿长长一揖,道:“朱姑娘自然就是昔年销魂谷,销魂宫朱姑娘的掌上明珠。”

这句话说出来,俞佩玉又是一惊,银花娘霍然站了起来,又仆地跪倒,瞪大了眼睛瞧着朱泪儿,嗄声道:“你……你……你真的是销魂宫主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