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部 伴伴 第三章 风铃的声音(第8/9页)

他们先打丁宁和姜断弦身上最软弱的部位,然后再开始打他们的肩、股、臂和腿,使他们的痛苦越来越深,却不会让他们太快昏倒。

——昏过去之后,就不会感觉到任何痛苦了。

昏厥本来就是人类保护自己的本能之一。

一个喝醉酒的人如果吐了,就会变得清醒一点。

他们当然不希望丁宁和姜断弦清醒。

对这些兄弟的杰出表现,胜三很明显地表现出他的赞赏和满意。

“你觉得他们怎么样?”胜三问伴伴。

“我只能用两个字形容他们。”伴伴叹息着说,“我觉得他们真精彩。”

她说的不是实话。

她只觉得要吐。

她宁可他们用一种更残酷、更暴烈的方法去对付丁宁和姜断弦,她宁可他们用市井匹夫流氓打手们用的那种方法去毒打他们,打得他们头破血流,骨折肉裂,她反而觉得好受一点。这种打法,她实在受不了。

可是她再三告诉自己,绝不能把自己心里的想法表现出来。

她受到的折磨和苦难已经够多了,何况她的苦难并不能使丁宁和姜断弦的痛苦减少。

——这个女孩是不是已经变得比较聪明了一点?

——女人对这一类的事是不是总是学习得比较快?

胜三忽然转过身,面对着伴伴,用一种非常温和友善的声音问她:“你有没有看见过一个好吃的人在慢慢地享受一种非常丰富的晚餐?”

“我看过。”

“你看我的兄弟们现在的表情,是不是也像那些人一样?”

“好像有一点。”

胜三微笑:“我的兄弟们当然也是跟我一样的人。”他又问伴伴,“我既然也跟他们一样,为什么没有和他们一起去享受这种晚餐?”

“因为你有你自己为自己留下的晚餐。”伴伴说,“一个做老大的人,就算自己不留,他的兄弟们也会替他留下来的。”

“有理。”

“一个做老大的人,他自己的晚餐通常都会比他的兄弟好一点。”

“通常都是这样子的,”胜三说,“只不过这一次有一点不同。”

“哪一点?”

“这一次不但比以前的都要好一点,而且我还可以保证,你绝对想不到我今天的晚餐是什么。”

伴伴的脸色忽然变了,心里忽然觉得说不出的恐惧。

刚才他们出手对付丁宁和姜断弦,她还能控制自己,因为直到现在她才真正发觉这种恐惧,因为直到现在她才发现胜三看着她的眼神,就好像是一匹狼和一条毒蛇的混合,不但冷酷残暴,而且贪婪邪恶。

可是她一定要把这种恐惧尽量隐藏起来,所以她还是问胜三:“今天你的晚餐是什么?”

“是你,”胜三说,“今天我特别为自己留下的晚餐就是你。”

伴伴闭上眼睛,眼前又是一片黑暗。

她想不通,为什么有些人总是活在噩梦里,虽有间断,却无休止。

她活着,好像只因为等待那一个接一个的噩梦间的片刻间隙。

——这一场噩梦什么时候会醒呢?

她不知道。

这时候她已听到一种很奇怪的声音,一个拳头沉重而缓慢地打在她乳房上的声音。

然后,她才觉得有一种奇异而熟悉的感觉,像浪潮涌上沙滩般遍布她全身。

最可怕的是,这种感觉究竟是痛苦还是快乐,连她自己都已分不清。

10

这个计时的沙漏是用一种很珍贵的水晶雕出来的,再配上手工极精细的镂金架子。

慕容秋水这一生中所用过的每一样东西,都是精品中的精品。

他对他生命中每一样东西、每一件事都非常挑剔。

现在他正在计时,计算胜三和他的兄弟们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达成任务。

慕容秋水的估计是一个时辰。

胜三现在做的这一类事,本来用不着这么长的时间,这种事本来是一种很简单的事,用的方法本来应该是最直接的方法,简单、直接、有效,而且绝不浪费时间。

可是胜三在处理这一类事的时候,所用的方法却是完全不同的。

因为他把这种事变成了一种艺术,一种享受。

沙漏中的沙子慢慢地流下去,流得虽慢,却不会停,如果它停,只因为沙已流尽。

现在它停了,现在已经到了一个时辰。

慕容秋水站起来,走到韦好客的卧榻旁:“你是不是已经叫人把我那匹‘八百’准备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