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部 花错·丁宁与姜断弦(第4/7页)

“可是我敢打赌,你绝对想不到我今天为什么要带一锅面来,而且还要带一个炉子来把面热在火上,等一个随时都可能把我脑袋砍下来的人来吃这锅热面,好像是生怕他吃了凉东西会泻肚子一样。”

丁宁说:“只要你敢赌,你要赌什么,我就跟你赌什么,就算你要赌我的命,我也跟你赌了。”说到这里,丁宁的笑容忽然变得很奇怪,“可是我知道你绝不会跟我赌的。”

“为什么?”

“因为你既然对我的一切都很明了,那么你当然不会不知道我的生日是在哪一天。”

“是的。”姜断弦说,“我知道。”

“现在你一定已经想起来,今天就是我的生日,此时此刻,就是我出生的时候,那么你一定也知道我为什么要在这里煮一锅面等你。”

丁宁说:“我的生日,很可能就是我的死期,这是件多么浪漫的事,所以我要把你我间的决战约在今日,而且还要特别请你吃一碗寿面。”丁宁说,“我相信你现在一定明白我的意思。”

“是的。”

“所以你就绝不会和我赌了,因为如果我们要赌,我是输定了的。”丁宁说,“既然已必胜无疑,还赌什么?你一向是个很公平的人,怎么会做这种不光荣的事?”

姜断弦又凝视他很久,似乎要利用这段时间,来使自己的情绪平静。在决战之前,如果被对方所感动,非但不利,而且不智。

丁宁当然可以了解他的心意,在他们这一级的绝顶高手之间,心意往往都能互相沟通。

所以丁宁也不再说话,却忽然拔刀。

姜断弦一动也没有动,他确信丁宁绝不会在这种时候拔刀对付他。

他没有算错。

丁宁拔刀,只是为了切肉,刀锋过处,猪首片分,刀薄如纸,片肉也如纸。

——好快的刀。

把片成纸薄的猪头肉,用烘在炉子旁的火烧夹起来,把煨得像奶汁一样的寿面,来就火烧吃,吃一口,喝一口。

酒坛子在两个人之间传递着,很快就空了,狗腿也很快就剩下骨头。

“你真能吃,也真能喝。”

“你也不差!”

丁宁大笑,笑声忽又停顿,又用那种奇怪的眼色盯着姜断弦说:“你在杀人不死,或者在看出对方已经无法与你交手时,是不是常常喜欢说,明年此时此处再见?”

“是的。”

“现在我要说的也是这句话。”丁宁说,“明年此时此处再见!现在你走吧。”

姜断弦的脸沉了下来:“你为什么要对我说这句话?”

“因为有时候我也和你一样,你不愿做的事,我也不愿做。”丁宁说。

“为什么?”

“就算胜了也没有光彩的事。”丁宁说,“今日就算我胜了你,也没面子,因为今日你必败无疑。”

姜断弦变色:“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就是说,我看得出你已经累了,你的斗志和杀气也已被消磨。”丁宁说,“在你到这里来之前,你一定已经和另外一个人做过生死之战,这个人必定是个能在一瞬间斩人首级如切菜的绝顶高手。”

姜断弦沉默,额角和手臂上却有一根根青筋凸起、跃动。他非常不愿意承认这件事,却又不能否认。他一生从不说谎。

不诚实的人,无论做任何一件事,都绝对不可能达到巅峰。

你在欺骗别人的时候,往往也同时欺骗了自己,那么你怎么能期望你自己悟道?没有“诚”,哪里会有“道”?

“无论生死胜负,问心有愧的事,你我都不会做的。”丁宁说,“所以今日一战,最好改为明年此时。”

“你的意思我明白。”姜断弦终于开口,“只不过今日你我这一战,纵然改在明年此时也一样。”

“为什么?”

“因为明年我来赴约之前,我还是要先去赴另一个人的约。”

“赴谁的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