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别钩 第六章 黯然销魂处(第3/19页)

“来干什么?”

“来看一个人!”

“什么人?”

杨铮沉默了很久,脸上又露出那种又尊敬又痛苦的表情,又过了很久才一个字一个字地说:“我是来看我父亲的。”杨铮轻抚着窗前的苔痕,“他老人家临终前的那一年,每天都会站在这个窗口,等我来看他。”

吕素文吃了一惊。

杨铮还在襁褓中就迁入大林村,他的母亲一直孀居守寡,替人洗衣服做针线来养她的儿子。

吕素文从来不知道杨铮也有父亲。她想问杨铮,他的父亲为什么要一个人独居在这密林里不见外人。

但是她没有问。

经过多年风尘岁月,她已经学会为别人着想,替别人保守秘密,绝不去刺探别人的隐私,绝不问别人不愿回答的问题。

杨铮自己却说了出来。

“我的父亲脾气偏激,仇家遍布天下,所以我出生之后,他老人家就要我母亲带我躲到大林村。”杨铮凄然道,“我八岁的时候,他老人家自己又受了很重的内伤,也避到这里来疗伤,直到那时候,我才看见他。”

“他老人家的伤有没有治好?”

杨铮黯然摇头:“可是他避到这里来之后,他的仇人们找遍天下也没有找到他,所以我带你到这里来,因为我走了以后,也绝对没有人能找得到你。”

吕素文的嘴唇忽然变得冰冷而颤抖,但还是勉强压制着自己。

她是个非常懂事的女人,她知道杨铮这么说一定有理由的,否则他怎么会说他要走?

他本来宁死也不愿离开她的。

天暗了,灯里的油已燃尽,吕素文在黑暗中默默地擦拭屋里的积尘。

杨铮却翻开地上的一块木板,从木板下的地洞里提出个生了锈的铁箱子。

铁箱里居然有个火折子。

他打亮了火折,吕素文就看见了一件她从未看见过的武器。

04

一间极宽阔的屋子,四壁雪白无尘,用瓷砖铺成的地面,明洁如镜。

屋子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两个蒲团。

应无物盘膝坐在一个蒲团上,膝头横摆着那根内藏蛇剑的青竹杖,仿佛已老僧入定,物我两忘。

狄青麟也盘膝坐在另一个蒲团上,两人对面相坐,也不知道已经坐了多久。

窗外天色渐暗,狄青麟忽然问应无物:“你是不是见到过杨恨?”

“十八年前见过一次。”应无物说,“那一次我亲眼见到他在一招间就把武当七子中的明非子的头颅钩下,只不过他以为我看不见而已,否则恐怕我也活不到现在了。”

“他的武功真的那么可怕?”

“他的武功就像他的人一样,偏激狠辣,专走极端。”应无物说,“他的武器也是种专走偏锋的兵刃,和江湖中各门各派的路数都不一样,江湖中也从未有人用过那种武器。”

“他用的是什么兵刃?”

“是一柄钩,却又不是钩。”应无物道,“因为那本来应该是一柄剑,而且应该是属于蓝一尘的剑。”

“为什么?”

“蓝一尘平生最爱的就是剑,那时候他还没有得到现在这柄蓝山古剑,却在无意中得到一块号称‘东方金铁之英’的铁胎。”

那时江湖中能将这块铁胎剖开,取铁炼钢淬剑的人并不多。

蓝一尘找了多年,才找到一位早已退隐多年的剑师,一眼就看出了这块铁胎的不凡,而且自称绝对有把握将它淬炼成一柄吹毛断发的利器。

他并没有吹嘘,七天之内他就取出了铁胎中的黑铁精英。

炼剑却最少要三个月。

蓝一尘不能等,他已约好巴山剑客论剑于滇南苍山之巅。

这时候他已经对这位剑师绝对信任,所以留下那块精铁去赴约了。那时他还不知道这位剑师之所以要退隐,只因为他有癫痫病,时常都会发作,尤其在紧张时更容易发作。

炼剑时炉火纯青,宝剑已将成形的那一瞬间,正是最重要最紧张的一刻,一柄剑的成败利钝,就决定在那一瞬间。

应无物说到这里,狄青麟已经知道那位剑师这次可把剑炼坏了。

“这次他竟将那块精铁炼成了一把形式怪异的四不像。”应无物道,“既不像刀,也不像剑,前锋虽然弯曲如钩,却又不是钩。”

“后来呢?”

“蓝一尘大怒之下,就逼着那位剑师用他自己炼成的这样怪东西自尽了!”应无物说,“蓝一尘又愤怒又痛心,也含恨而去,这柄怪钩就落在附近一个常来为剑师烹茶煮酒的贫苦少年手里,谁也想不到他竟用这柄怪钩练成了一种空前未有的怪异武功,而且用它杀了几十位名满天下的剑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