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南金东箭 第四折 开国(第5/9页)
阿骨打并没指望萧铁骊会一劝即降,亦不清楚紫瑰海的可怕力量,只感到在降服萧铁骊前将其收容在会宁帐中,无疑在自己的腹心之地埋下一颗危险的种子。他在按出虎水旁的会宁称帝,名为国都,却没有城郭,还是依部落时代的习惯建置帐幕,星散而居,宫殿更无从谈起,直接将毡帐唤作皇帝寨、国相寨、太子庄等,直到太宗完颜吴乞买即位,方始在会宁筑新城与乾元殿。
阿骨打略为思忖,吩咐道:“我不会侮辱英雄,更不要你死,只将你交给半山堂看管,一切养好伤再说。”他的笑容很诚恳,“你哪一天想通了,愿意到我麾下效力,就哪一天放你出来。”
萧铁骊被两名士兵架出了皇帝寨。其时正是隆冬,藕灰色的天空下,按出虎水结了冰,日光没有一点儿温度,照在冰面上折射出淡蓝的光芒,按出虎水两岸的沃野和山林覆满皑皑白雪。眼前景致虽然清湛,但萧铁骊太过虚弱,平时日不以为意的寒冷就像千万根梨花针同时刺进身体,痛到后来已然麻木。
负责押送萧铁骊的除了一队女真骑兵,尚有郭服的关门弟子徒单野。徒单野不忿萧铁骊在松醪会上胜了二师哥完颜清中,令二师哥归国后被师父重罚,安心要给萧铁骊吃点苦头。不料萧铁骊一直发着低烧,一天十二个时辰倒有九个时辰在昏睡,且是皇帝托付的人,徒单野不敢折磨气息微弱的萧铁骊,便把气出在来苏儿身上,呵斥殴打,百般折磨。萧铁骊无力保护来苏儿,甚是自责,却不知自己越痛苦,徒单野就越称心。
将到半山堂的刑堂时,因来苏儿要随骑兵们回去复命,徒单野不甘心就此放过这折磨萧铁骊的最佳“刑具”,拍拍他的肩膀,和气地道:“小兄弟,我与你无冤无仇,这几日多有得罪,你别放在心上。”来苏儿被徒单野折磨得狠了,他一靠近便发抖,哪管他说些什么。徒单野瞥了靠着车壁喘气的萧铁骊一眼,笑道:“你们辽国的第一好汉现在是个玻璃人儿,一根手指也碰不得,只好委屈小兄弟代他受过了,若是熬不住,变成鬼时就找他索命吧。”脸上笑着,手中细鞭已劈头盖脸地抽了过去。
徒单野鞭法极佳,每一鞭下去都不见血,却痛入腠理。鞭上淬有毒药,不一会儿,来苏儿的脸便肿了起来,颜色青红,像一只半透明的南瓜,肿胀的眼皮跟脸皮粘连在一起,什么都看不见了。来苏儿痒痛难耐,在雪地中滚来滚去,嘶声喊道:“铁骊将军,杀了我吧,杀了我吧。”萧铁骊看得睚眦欲裂,无奈紫瑰海一直肆虐,身上又戴着精铁打造的沉重脚镣、手铐,想移动半分也不能。
来苏儿这一喊令徒单野动了真怒,丢开细鞭,另取了一根乌结藤似的长鞭来,鞭梢一卷剥去来苏儿的小袄,冷笑道:“想死还不容易吗?”他在半山堂专掌刑罚,对折磨人的各种鞭法都有心得,一鞭就能刮掉来苏儿一条肉。鲜血碎肉四处飞溅,衬着长鞭带起的纷纷雪片,其状甚惨。来苏儿开始还能大声呼痛,渐渐只能发出垂死小兽般的呜呜声,最后竟没了声息。随行的骑兵都露出不忍或不屑之色,金国风气刚劲,崇尚武勇,似徒单野这般阴柔歹毒的男子实在少见。
徒单野的眼白渐变作浅红色,正感兴奋,不料来苏儿年幼骨脆,禁不起他折腾,三十鞭便濒临死亡。徒单野对这六感尽失的少年没了兴趣,意犹未尽地对着萧铁骊挥出一记空鞭。长鞭在空中炸响,鞭上附着的血滴与肉屑溅得萧铁骊一脸一身。徒单野张狂地放声大笑,秀丽的五官也微微变形。
萧铁骊曾被雷景行誉为神刀之器,能以自身为器蓄积刀气,后来修习碧海心法,更将天生刀气与碧海真气融为一体,内力之强,足可睥睨四海,这一刻却只能眼睁睁地瞧着徒单野凌虐来苏儿,心中的痛苦愤恨实非语言能形容。漫说来苏儿对他满怀仰慕,且有看护之恩,便是一个毫不相干的孩子,往日的萧铁骊也不会作壁上观。
来苏儿的血溅到萧铁骊脸上时,他的愤怒也达到了顶点,蓦地,气海中似有火腾起,狂暴的刀气开始在经脉中往来驰突。原来紫瑰海将碧海真气尽数化去,却只能锁住萧铁骊的天生刀气,此刻刀气脱了紫瑰海的禁制,汹涌澎湃,不但将原有的经脉冲得更为宽阔,以前最为滞涩的几处也豁然贯通。这也算因祸得福,却不是萧铁骊现在的身体所能承受,喉头一甜,呕出一大口乌黑的淤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