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恨无常(第7/19页)

慕容景岳重伤之后,虽是摇摇欲倒,却知这是千钧一发的机会,只要程灵素掌心也受了这三种毒药,她若有解药,势须取出自疗,自己便可夺而先用,就算真的没有解药,也是报了适才之仇,叫她作法自毙,当下奋力拦在胡斐身前,防他阻挠石万嗔下毒。

胡斐正当无法可施之际,突见慕容景岳抢在自己身前,左手呼的一拳,便往他面门击去。慕容景岳抬右手招架,胡斐此时情急拚命,那容他有还招余地,左手拳尚未打实,右手掌出如风,无声息的推在他胸口。这一掌虽无声响,力道却是奇重,只推得慕容景岳直向薛鹊撞去。薛鹊被他一撞,登时摔倒,可是左手仍然牢牢抓住程灵素的手腕不放。

胡斐纵身上前,在薛鹊的驼背心上重重踢了一脚,薛鹊吃痛不过,只得松开了程灵素的手腕。这几下犹似电光石火,实只瞬息间的事,薛鹊手掌刚被震开,石万嗔的手爪已然抓到。胡斐生怕他手中毒药碰到程灵素身子,右手急掠,在他肩头一推,石万嗔反掌擒拿,向他右手抓来。

程灵素急叫:“快退!”胡斐若是施展小擒拿手中的“九曲折骨法”,原可将他手掌的五根指头立时扭断,但这人指上带有剧毒,如何敢碰?急忙后跃而避,石万嗔一抓不中,顺手将金匙掷出。跟着手指连弹,毒粉化作烟雾,喷上了胡斐的手背。

胡斐不知自己已然中毒,但想这三人奸险狠毒无比,立心毙之于当场,单刀挥出,白光闪闪,全是进手招数。石万嗔虎撑未及招架,只觉左手上一凉,三报手指已被削断。他又惊又怕,右手又是一弹,弹出一阵烟雾。程灵素惊叫:“大哥,退后!”胡斐挡在程灵素身前,不敢向前追击。眼见石万嗔、慕容景岳、薛鹊一齐逃出了庙外。

程灵素握着胡斐的手,心如刀割,自己虽然得脱大难,可是胡斐为了相救自己,手背上已沾上了碧蚕毒蛊、鹤顶红、孔雀胆三种刚毒,《药王神篇》上说得明明白白:“剧毒入心,无药可治。”

难道挥刀立刻将他右手砍断,再让他服食“生生造化丹”,延续九年性命?三般剧毒入体,以“生生造化丹”延命九年,此后再服“生生造化丹”也是无效了。

他是自己在这世界上唯一亲人,和他相处了这些日子之后,在她心底,早已将他的一切瞧得比自己重要得多。这样好的人,难道便只再活九年?

程灵素不加多想,脑海中念头一转,早已打定了主意,取出一颗白色药丸,放在胡斐口中,颤声道:“快吞下!”胡斐依言咽落,心神甫定,想起适才的惊险,犹是心有余怖,说道:“好险,好险!”见那《药王神篇》掉在地下,一阵秋风过去,吹得书页不住翻转,说道:“可惜没杀了这三个恶贼!幸好他们也没将你的书抢去。二妹,倘若你手上沾了这三种毒药,那可怎么办?”

程灵素柔肠寸断,真想放声痛哭,可是却哭不出来。

胡斐见她脸色苍白,柔声道:“二妹,你累啦,快歇一歇吧!”程灵素听到他温柔体帖的说话,更是说不出的伤心,哽咽道:“我……我……”

胡斐忽觉右手手背上略感麻痒,正要伸左手去搔,程灵素一把抓住了他左手手腕,颤声道:“别动!”胡斐觉得她手掌冰凉,奇道:“怎么?”突然间眼前一黑,咕咚一声,仰天摔倒。

胡斐这一交倒在地下,再也动弹不得,可是神智却极为清明,只觉右手手背上一阵麻,一阵痒,越来越是厉害,惊问:“我也中了那三大剧毒么?”

程灵素泪水如珍珠断线般顺着面颊流下,扑簌簌的滴在胡斐衣上,缓缓点了点头。胡斐见此情景,不禁凉了半截,暗想:“她这般难过,我身上所中剧毒,定是无法救治了。”刹时之间,心头涌上了许多往事:商家堡中和赵半山结拜、佛山北帝庙中的惨剧、潇湘道上结识袁紫衣、洞庭湖畔相遇程灵素,以及掌门人大会、红花会群雄、石万嗔……这一切都是过去了,过去了……

他只觉全身渐渐僵硬,手指和脚趾寒冷彻骨,说道:“二妹,生死有命,你也不必难过。只可惜你一个人孤苦伶仃,做大哥的再也不能照料你了。那金面佛苗人凤虽是我的杀父之仇,但他慷慨豪迈,实是个铁铮铮的好汉子。我……我死之后,你去投奔他吧,要不然……”说到这里,舌头大了起来,言语模糊不清,终于再也说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