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回 大战天竺(第18/22页)

坐在对面的阿茹娜也陷入沉思,但是她仍注意着傅翔的一举一动,问道:“傅翔,你觉得冷么?”傅翔摇了摇头,低声道:“我不冷,只是心寒。”

阿茹娜想的是,自己生为蒙古人,蒙古人在大都建立的元朝,原是所有汉族的统治者,就是这朱元璋带着汉人起兵造反,推翻了蒙古王朝,建立了明朝。照理说明朝是元朝的死敌,朱家是所有蒙古人的公敌;现在朱家叔侄两人兴兵打仗,自己一个蒙古人夹在中间要帮谁?应该谁都不帮,反正死活都是汉人,管我蒙古人何事?但……但我又为何爱上一个汉人?

她在沉思时,双眼盯着桌上微微闪动的烛焰,目光中流露出一种迷惘。这时她转目望向傅翔,眼中却充满了温柔的爱意,和傅翔的目光一接触,那股爱意便化成了全心的笑。傅翔对着她双目里的笑,脸上终于露出了开怀的神情,他暗自忖道:“世上有谁能抗拒她眼睛里的笑?”

阿茹娜轻声道:“咱们别想了,该去睡一会了。”傅翔点了点头,忽然道:“只待燕王班师回京解了危,我想要离开。”阿茹娜心头震了一下,没有马上回答,过了一会儿才幽幽地道:“傅翔,你要去那里?”傅翔声音变得坚定:“我要去神农架找师父。”

阿茹娜在心底问自己:“阿茹娜,你要去那里?”这回她没出声,只呼了口气,吹熄了桌上的蜡烛。

朱棣的大军只数日即解了永平之危,立冬之前,已经从小路疾行到了大宁城下。宁王朱权对建文皇帝削藩之举极为不满,很自然地便对朱棣“清君侧以靖难”的造反表示同情。朱棣留大军于城外,只身带了随从入城,与朱权叙旧情诉苦衷,请求朱权上书朝廷,替自己请求免死。他的随从长史金忠等人,早奉了道衍法师之命,在大宁贿赂结交,此时每日拜会旧好,与大宁的文武官员水乳交融。

七天后,朱棣洒泪告辞。朱权见这位兄弟中最为雄才大略的四哥,被亲侄儿逼得走投无路,不禁大起兔死狐悲之哀,执手相送到了城郊。却不料这个看起来闯了祸落难来相投的兄弟,突然“雄才大略”起来,在郊外埋伏精锐之兵,一拥而上擒执了宁王朱权。朱权的部将中受贿者也都纷纷叛变归附,大宁的军队,尤其是精锐的骑兵朵颜三卫,都被朱棣收编。小雪之前,整编完备的燕军在朱棣率领下疾归燕京,顺利过了松亭关,直指大营扎在郑村坝的李景隆。

黄昏时,朱棣的前哨已到了白河边,回报白河已开始结冰,但河中冰水相间,人马若要强渡相当危险。朱棣望着灰暗的天际,朔风凛冽,过脸有如刀刮。他带着二公子朱高煦和燕府总管马和,纵马走向白河,但觉愈近河边愈是冷冽。他望着河中央的流水在冰块空隙间潺潺而流,便停下马来,对天祝祷:“老天如果保佑俺,这河冰就合了吧。”

是夜气候愈冷,大地草木皆冰,曙光中前哨来报,白河已经冰合。朱棣和诸将彻夜未眠,闻报大喜。张玉向朱棣祝贺道:“恭喜殿下,这就和昔日汉光武渡滹沱河的故事相符,真乃上天保佑的吉象。”朱棣没读多少书,但也知道汉朝光武中兴的故事,听了张玉之言更是欢喜,道:“这话说得甚好。马和,你就把这番话和汉光武的故事编得明白易懂,遍传各营,让兵士们知晓老天爷保佑我军,此去过了河,便得大胜。”

终于,燕王朱棣的兵马和李景隆的大军在郑村坝展开决战。燕军士气旺盛,将士用命,连破了南军七营。这场会战一直战到酉时,郑村坝一片天昏地暗,杀气更盛于寒气,李景隆大军溃败。

朱棣率了朱高煦、长史金忠及总管马和,亲自巡视战场,探视激战后疲累不堪的军士,对受伤的士兵格外慰问有加。战后的郑村坝有如人间炼狱,遍地尸首辎重,残旗断戟,到处可闻伤重军士及马匹垂死的呜咽哀鸣。一弯冷白的月光偶从厚云中闪出,为凄惨的战场景况更添几分悲凉。

这时村庙外传来哨兵的叱喝:“什么人?口令!”朱棣等人纵马过去一看,只见庙前地上躺着数十具尸首,大都是南军的士兵,三个叫花子在尸首堆中搜捡银钱、水囊及干粮,两个燕军的哨兵发现了正上前盘问。那三个叫花子中,倒有两个是年少的小叫花,另一人是个高瘦的汉子,三人衣衫破烂,在寒夜里不停地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