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回 青天审案(第6/23页)

石世驹这时才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袋,又从纸袋里拿出厚厚一本手抄的小册,对大伙儿道:“我从伯父书房里抱出了好几本唐、宋、元朝有名文人的札记抄本,可能都是孤本了,在古书市坊里可说价值匪浅,但与石家案情却没有任何关连。直到最后我翻阅了这本册子……”

他把那册子翻了翻,继续道:“这本册子乃是我伯父亲笔的杂记,记录了十几年来几笔最大宗的生意,包括进货的来源、本钱、卖出的对象、成本价格、赚进多少银子、如何交货、何时银货两讫等等细节,可以说是交易实录,巨细靡遗。”郑芫道:“册上把锦衣卫私收他银子的事也记了下来?”石世驹摇头道:“那倒没有,但其中有一次最贵的木材买卖记录中,有一页记事似乎……似乎很不寻常。那是洪武二十年,皇帝要修马皇后住过的寝宫,宫中下令要采购五种最昂贵的木材,其中一种极珍贵的小叶紫檀来自天竺,在懂木材的人心目中,此乃木中之王。”

郑芫听得入神,忍不住问道:“这木材为何贵重?”石世驹道:“此木长半寸要八、九十年,是以质密且奇重,入水即沉。长到五寸粗的树,便都有八九百年的树龄。唯有皇宫才能把它当建材,平常拿一小段雕尊佛像、磨串佛珠什么的,便已是无价之宝了。”郑芫伸了伸舌头,不再言语。

朱泛问道:“你伯父找到了五种珍贵木材么?”石世驹道:“其他四种产于中土的也还罢了,就这小叶紫檀一材难得,好不容易透过一个波斯商人,以天价进了三支真正的天竺紫檀,两支有五寸粗,第三支竟达六寸,其树龄必定超过千年,而且是支金星紫檀,实是稀世之宝。”

朱泛问道:“金星紫檀?这又有什么讲究?”石世驹道:“上好的紫檀呈紫红色,紫色中间很温润地显现出一点一点的金星,那光泽要像是发自木材内心的才是极品。我伯父购得的那支六寸紫檀便属这种金星紫檀,是可遇而不可求的珍品。伯父便把两支五寸粗的卖给了宫廷,自己留下了六寸的一支,重金礼聘巧手名匠,制成了一口雕花长箱,将十万两家财换成金元宝藏于其中,黄金之价固然巨大,那木箱本身更是无价之宝。”

郑芫渐渐听出一些意思了,紧张地问道:“箱中藏了多少黄金?紫檀木箱有什么特征?”石世驹道:“据伯父的杂记所载,紫檀木箱长三尺,宽二尺,高尺半,全用金星紫檀木制成。箱盖一角雕了两匹骏马,刀工细腻,栩栩如生。箱内分两层,共装了一百多个五十两的金元宝,价值约有十万两白银。”

郑芫道:“世驹,锦衣卫第二次抄走的十万两银子,会不会就是这一口箱子?”石世驹点头道:“我琢磨也是,伯父把绝大部分财产都已换成了黄金,所以第一次堂舅来要一万两白银去打点伯父活命时,伯娘手上已没那么多银两,很费了一些工夫才凑足……”

朱泛这时插口问章逸道:“章头儿,世驹那堂舅汪典还在刑部吗?”章逸点头道:“俺已查过了,汪典仍在刑部,调升了个从五品的员外郎,位高事少,很是享福呢。”朱泛道:“此案中间许多见不得人的事,只怕这汪典都曾参与,咱们万不可放过他。”

郑芫心细,向石世驹问道:“世驹,你伯父的手稿杂记还写有什么有关财产的事么?”石世驹想了想,摇头道:“好像没有了,其他都是些帐目数字……啊,对了,伯父除了详记这紫檀木箱的事外,还记载他以百金向苏州一间唤做“山水斋”的书画店,买得大痴道人黄公望的一幅‘春江垂钓图’。带回家后就挂在他书房,我曾见过,想来也在抄家时被抄去了。”

郑芫道:“好极!除了紫檀木箱的黄金下落,这幅画的下落也是一个可当作证据的线索。”石世驹八岁时遭家毁亲亡的惨变,十年来,这些陈年惨事早已封存在心底,不愿去多想。这时受到郑芫等人积极重查此案的鼓励,胸中一股翻案平反的熊熊烈火又重新升起,他把那厚厚的册子放回油纸袋中,交到郑芫手上,道:“郑姑娘心细又聪明,从这册杂记中说不定还能找到其他线索。我明日就去苏州,寻到那间‘山水斋’,看看能否找到人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