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都妖异之卷(第17/32页)
右手的袖子里正放着那张明崇俨给他的符纸。明崇俨让他放在发髻里,但在弘文馆与同学争辩上了瘾,哪还记得这事。直到此时,他才想起这回事来。
难道明崇俨的符纸真的有效么?高仲舒不禁后悔起来。只是世上没有后悔药好买,现在也只能靠这一根能微微动弹的手指了。
高仲舒的指甲留得很长。唐时士人因为不用做事,大多留着指甲,后来有名的诗人李贺更是号称“长爪郎”。他平时对阿白极为爱惜,此时再顾不得了,用尽浑身之力将指甲往阿白背上插去。
一辆马车在顺义门街由西向东驶过。
这是一辆两座马车,是平时公子游春时自驾玩耍所用。这辆马车极为富丽,驾车的是一个少年,边上坐着一个老年道士。这道士仙风道骨,双目中却隐隐有一丝诡异的杀气。
少年的车赶得很快,但这辆车走得非常平稳,拉车的马也神骏异常,因此走得虽快,却几乎没一丝声响。那少年身材甚矮,坐着比那年长道士几乎要矮一个头,长着一张瓜子脸,肌肤白得几乎要透明,嘴小小的,甚是红润。他赶着马车,大是兴奋,脸上已沁出汗水来也不擦,那道士忽然道:“小心了,前面有个醉汉,别赶那么快。”
少年也看到了前面那个骑马之人。他拉了拉缰绳,那匹马善解人意,登时放慢了步子。这少年看了看,道:“韦道长,那是个书生啊。他也喝醉了?”
他们刚从待贤坊回来,得赶在禁夜之前回到皇城。待贤坊在长安西南角,离皇城足足有十几里路,这少年很少出来,一到外面便如鱼游大海,看什么都新鲜,非要自己赶马车回来。
道士原本并没注意前面那人,他定睛看了看,道:“是个书生。”他的脸忽然一沉,道:“没想到,长安居然还有会浮梦术之人……不对,那并不是浮梦术啊……”
少年也不知这道士说些什么,见那书生骑在马上,有如梦游一般,大感好奇,道:“韦道长,他不是喝醉了么?”
道士摇了摇头,道:“不是。不知他招惹了什么仇家,别人在他身上下了符咒了。走吧,别去管这些。”
少年却反倒将马车停下了,道:“他中了符咒?会死么?”
道士笑了笑,道:“看他仇家怎么处置他了。现在他中了这种术,便听人摆布,就算让他连人带马冲进永安渠,他也没有二话。”
永安渠是一条横贯长安城南北的水渠,就在醴泉坊与相邻的布政坊交界处流过,离这儿很近。道士虽然对这书生中了什么法术有些好奇,但现在更急的是送这少年回皇城,实在不愿多管这闲事。
少年咬了咬嘴唇。他的牙齿细小整齐,有如编贝,咬在鲜红欲滴的嘴唇上,有种异样的妖艳。他道:“韦道长,你们出家人不是慈悲为怀么?这书生中了人家的邪术,你救救他吧。”
道士哼了一声,道:“你不要看着这书生相貌英俊,看中他了吧?”
少年脸上一红,道:“呸!我还以为你是有道之士,原来也这么会胡说。你不救就不救,我也懒得管他。”
道士见他嘴上撇清,仍然目不转睛地盯着对面那人,心中忽然没来由的一疼,小声道:“阿心,你别忘了你是什么人,殿下若是着恼,只怕你会害死这书生的。”
少年见道士话头转软了,心道:“我知道韦道长会依我的。”他笑了笑,道:“韦道长,你看他多可怜啊,快禁夜了,他被人捉走,那今晚肯定回不了家,只怕性命都要丢了。”
道士低声道:“你怎知他家不在醴泉坊里?又没人捉他。别说了,回去吧。”
此时那人已越来越近,正与他们的车交错。少年停住了马,有些呆呆地看着马上的骑者。随着距离渐渐缩短,已能看到那是个年纪很轻的书生,长相俊朗轩昂,看衣着该是个世家子弟。少年看着那书生,神情变得十分迷惘,呼吸也急促起来。
这一切都被那道士看在眼中。他暗自叹息,等两马交错时,他低声道:“阿心,该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