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 虫豸凝寒掌作冰(第5/21页)

两名汉子躬身向段誉行礼,随即又取出一张名帖,呈给全冠清。

全冠清接过看了,恭恭敬敬的交还,摇手说道:“丐帮大智分舵暂领舵主之职全冠清,拜上擂鼓山聪辩先生,全某棋艺低劣,贻笑大方,不敢赴会,请聪辩先生见谅。”两名汉子躬身行礼,又向段誉行了一礼,转身而去。

朱丹臣这才回答段誉:“擂鼓山在嵩县之南,屈原冈的东北,此去并不甚远。”

段誉与全冠清别过,出山坳而去,问朱丹臣道:“那聪辩先生苏星河是什么人?是中原的棋国手吗?”朱丹臣道:“聪辩先生,就是聋哑先生。”

段誉“啊”了一声,“聋哑先生”的名字,他在大理时曾听伯父与父亲说起过,知道是中原武林的一位高手耆宿,又聋又哑,但据说武功甚高,伯父提到他时,语气中颇为敬重。朱丹臣又道:“聋哑先生身有残疾,却偏偏要自称‘聪辩先生’,想来是自以为‘心聪’、‘笔辩’,胜过常人的‘耳聪’、‘舌辩’。”段誉点点头道:“那也有理。”走出几步后,长长叹了口气。

他听朱丹臣说聋哑先生的“心聪”、“笔辩”,胜过常人的“耳聪”、“舌辩”,不禁想到王语嫣的“口述武功”胜过常人的“拳脚兵刃”。

他在无锡和阿朱救出丐帮人众后,不久包不同、风波恶二人赶来和王语嫣等会合。他五人便要北上去寻慕容公子。段誉自然想跟随前去。风波恶感念他口吸蝎毒之德,甚表欢迎。包不同言语之中却极不客气,怪责段誉不该乔装慕容公子,败坏他的令名,说到后来,竟露出“你不快滚,我便要打”之意,而王语嫣只是絮絮和风波恶商量到何处去寻表哥,对段誉处境之窘迫竟是视而不见。

段誉无可奈何,只得与王语嫣分手,却也径向北行,心想:“你们要去河南寻慕容复,我正好也要去河南。河南中州可不是你慕容家的,你慕容复和包不同去得,我段誉难道便去不得?倘若在道上碰巧再跟你们相会,那是天意,你包三先生可不能怪我。”

但上天显然并无要他与王语嫣立时便再邂逅相逢之意。这些时月之中,段誉在河南到处游荡,名为游山玩水,实则是东张西望,只盼能见到王语嫣的一缕秀发、一片衣角,至于好山好水,却半分也没有入目。

一日,段誉在洛阳白马寺中,与方丈谈论《阿含经》,研讨佛说“转轮圣王有七宝”的故事。段誉于“不长不短、不黑不白、冬则身暖、夏则身凉”的玉女宝大感兴味。方丈和尚连连摇头,说道:“段居士,这是我佛的譬喻,何况佛说七宝皆属无常……”正说到这里,忽有三人来到寺中,却是傅思归、古笃诚、朱丹臣。

原来段正淳离了信阳马家后,又与阮星竹相聚,另行觅地养伤,想到萧峰被丐帮冤枉害死马大元,不可不为他辩白,于是写了一通书信,命傅思归等三人送去丐帮。

傅思归等来到洛阳,在丐帮总舵中见不到丐帮的首脑人物,得知大智分舵在附近聚会,便欲将信送去,却在酒楼中听到有人说起一位公子发呆的趣事,形貌举止与段誉颇为相似,问明那公子的去向,便寻到白马寺来。

四人相见,甚是欢喜。段誉道:“我陪你们去送了信,你们快带我去拜见父王。”他得知父亲便在河南,自是急欲相见,但这些日子来听不到王语嫣的丝毫讯息,日夜挂心,只盼在丐帮大智分舵这等江湖人物聚会之处,又得见到王语嫣的玉容仙颜,却终于所望落空。

朱丹臣见他长吁短叹,还道他是记挂木婉清,此事无可劝慰,心想最好是引他分心,说道:“那聪辩先生广发帖子,请人去下棋,棋力想必极高。公子爷去见过镇南王后,不妨去跟这聪辩先生下几局。”

段誉点头道:“是啊,枰上黑白,可遣烦忧。只是她虽然熟知天下各门各派的武功,胸中甲兵,包罗万有,却不会下棋。聪辩先生这个棋会,她是不会去的了。”

朱丹臣莫名其妙,不知他说的是谁,这一路上老是见他心不在焉,前言不对后语,倒也见得惯了,听得多了,当下也不询问。

一行人纵马向西北方而行。段誉在马上忽而眉头深锁,忽尔点头微笑,喃喃自语:“佛经有云:‘当思美女,身藏脓血,百年之后,化为白骨啊。’话虽不错,但她就算百年之后化为白骨,那也是美得不得了的白骨啊。”正自想象王语嫣身内骨骼是何等模样,忽听得身后马蹄声响,两乘马疾奔而来。马鞍上各伏着一人,黑暗之中也看不清是何等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