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剥极而复参九阳(第7/16页)
张无忌听得朱九真的娇笑之声远远传来,心下只感恼怒,五年多前对她敬若天神,只要她小指头儿指一指,就是要自己上刀山、下油锅,也是毫无犹豫,但今晚重见,不知如何,她对自己的魅力竟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张无忌只道是修习九阳真经之功,又或因发觉了她对自己的奸恶之故,他可不知世间少年男子,大都有过如此胡里胡涂的一段初恋,当时为了一个姑娘废寝忘食,生死以之,可是这段热情来得快,去得也快,日后头脑清醒,对自己旧日的沉迷,往往不禁为之哑然失笑。
其时他肚中饿得咕咕直响,只是想撕下一条狗腿来吃了,但惟恐朱九真与卫璧转眼重回,发觉他未死,又吃了他的大将军,当然又要行凶,自己断了双腿,未必抵挡得了。
第二天早晨,一头兀鹰见地下的死人死狗,在空中盘旋了几个圈子,便飞下来啄食。这鹰也是命中该死,好端端的死人死狗不吃,偏向张无忌脸上扑将下来。张无忌一伸手扭住兀鹰的头颈,微一使劲便即捏死,喜道:“这当真是天上飞下来的早饭。”拔去鹰毛,撕下鹰腿便大嚼起来,虽是生肉,饿了三日,却也吃得津津有味。
一头兀鹰没吃完,第二头又扑了下来。张无忌便以鹰肉充饥,躺在雪地之中养伤,静待腿骨愈合。接连数日,旷野中竟一个人也没经过。他身畔是三只死狗,一个死人,好在隆冬严寒,尸体不会腐臭,他又过惯了寂寞独居的日子,也不以为苦。
这日下午,他运了一遍内功,眼见天上两头兀鹰飞来飞去的盘旋,良久良久,终是不敢下来。只见一头兀鹰向下俯冲,离他身子约莫三尺,便即转而上翔,身法转折之间极是美妙。他忽然心想:“这一下转折,如能用在武功之中,袭击敌人时对方固是不易防备,即使一击不中,飘然远飏,敌人也极难还击。”
他所练的九阳真经纯系内功与武学要旨,攻防的招数是半招都没有的。因此当年觉远大师虽然练就一身神功,受到潇湘子和何足道攻击时却毛手毛脚,丝毫不会抵御;张三丰也要杨过当面传授四招,才能和尹克西放对。张无忌从小便学过功夫,根底远胜于觉远及张三丰幼时,但谢逊所传授他的,却尽是拳术的诀窍,并非一招一式的实用法门。张无忌此时自己明白了义父的苦心,义父一身武功博大精深,倘若循序渐进的传授拆解,便教上二十年也未必教得完,眼见相聚时日无多,只有教他牢牢记住一切上乘武术的要诀,日后自行体会领悟。张无忌真正学过的拳术,只有父亲在木筏上所教而拆解过的三十二势“武当长拳”。他知此后除了继续参习九阳神功、更求精进之外,便是设法将已练成的上乘内功融入谢逊所授的武术之中,因之每见飞花落地,怪树撑天,以及鸟兽之动,风云之变,往往便想到武功的招数上去。
这时只盼空中的兀鹰盘旋往复,多现几种姿态,正看得出神,忽听得远处有人在雪地中走来,脚步细碎,似是个女子。
张无忌转过头去,只见一个女子手提竹篮,快步走近。她看到雪地中的人尸犬尸,“咦”的一声,愕然停步。张无忌凝目看时,见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女,荆钗布裙,是个乡村贫女,面容黝黑,脸上肌肤浮肿,凹凹凸凸,生得极是丑陋,只是一对眸子颇有神采,身材也是苗条纤秀。
她走近一步,见张无忌睁眼瞧着她,微微吃了一惊,道:“你……你没死么?”张无忌道:“好像没死。”一个问得不通,一个答得有趣,两人一想,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那少女笑道:“你既不死,躺在这里一动也不动的干甚么?倒吓了我一跳。”张无忌道:“我从山上摔下来,把两条腿都跌断了,只好在这里躺着。”那少女问道:“这人是你同伴么?怎么又有三条死狗?”张无忌道:“这三只狗恶得紧,咬死了这个大哥,可是自己也变成了死狗。”
那少女道:“你躺在这里怎么办?肚子饿吗?”张无忌道:“自然是饿的,可是我动不得,只好听天由命了。”那少女微微一笑,从篮中取出两个麦饼来,递了给他。张无忌道:“多谢姑娘。”接了过来,却不便吃。那少女道:“你怕我的饼中有毒吗?干嘛不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