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十 王道心 第八章 对练(第5/6页)

他多次亲眼见过「浪花斩铁势」全力施展的情景,非常清楚要捕捉那快绝的刀有多闲难。

他想过若是童静的话,将来或有这个可能。她曾经偶然地使出神速的「熘炫之剑」,如苦练到能够随心而发的话,就有机会去破「浪花斩铁势」。

至于自己呢?燕横不知道。但他一定要试试。何自圣的「雌雄龙虎剑」,没有任何应对不了的招术;他若要更追近师父的身影,也必得以此为理想。

看着二人再度对峙的王守仁,惊觉他们先前的比试原来还未到底,此刻更心跳加速。在他眼中,荆裂那个古怪、原始又野性的姿式,似是暗暗与天地自然契合。

然后在王守仁看不见的一刻,荆裂在原地消失。

没有光华的刀。

燕横第一次从接受者的角度,感受「浪花斩铁势」的无俦气势。

一切的感官都已不足依赖。燕横只能以直觉对抗,刹那就发动了「雌雄龙虎剑法」里力量最强的「虎雷啸」!

燕横吐出刚烈气息,准备迎受那看不见的刀招带来的巨大冲击。

——如果他来得及抵挡的话。

可是预料中的事没有发生。这次轮到翻滚飞行的荆裂掠过了燕横,在他身后着地。

荆裂完成最后挥刀的余势,右手落到了左腰侧。却见他手里的,只得短短一截不足一尺的树枝。

原来荆裂始终害怕「浪花斩铁势」会伤害燕横,所以在出刀之前加了一个短促的发劲动作,一抖令树枝从握处折断。而他砍向燕横的「浪花斩铁势」,只有刀势,而没有刀。

但即使如此,燕横仍如中了刀一般呆立在原地。因为他感受到,那「虚空之刀」确实斩中了自己。

燕横沮丧地抛下一双木剑,回头向荆裂说:

「我挡不了。」

可是他发现荆裂正向自己露出惊异的表情。

「荆大哥,没甚么事吧?」燕横关切地问。

荆裂好像这时才回过神来,摇了摇头。

「没甚么……你刚才其实只差一点点。是真的一点点。」荆裂把两只指头贴在一起,强调着说。「我看你再这么练下去,不出七年,就能够真正的接下来。」

燕横听了,眼睛亮了起来。七年听起来很遥远,但是「浪花斩铁势」是荆裂平生武技的结晶,而以荆裂与燕横修练历程的差距,燕横如果真的能在七年内追到这境地,已是极惊人的成就。

一想到这条道路都是多得荆大哥带引,燕横朝他深深一拜,山衷铭谢。荆裂却兀自在看着手中那截短树枝沉思。

——这也是在告诉我:「浪花斩铁势」并非无敌。

——还要再进一步。还要继续探寻。

在荆裂心里,未来仍然充满无限的可能。

二人重新带上兵器,并肩向王守仁行礼。

「我们一时兴起,只顾自己练习,在王大人面前失礼了。」

「才没有。」王守仁站立起来说:「王某才要感谢两位侠士,让我一睹这么凌厉的比试。此刻王某明白,何以世间武者,如此沉醉在武艺胜负之上。」

他负着手在庵前空地踱步,俯身捡拾燕横抛下的树枝木剑,也在空中挥舞击刺了几下。

「我这几天不禁想:像你们般自由自在地求道真好,胜过王某今天的境荆裂和燕横从未听过王守仁如此沮丧,也都看着他。

「我年轻时也曾在这一带游历过。」王守仁远望那半隐在雾中的山岩树木,回忆起昔日旧事。「那时我二十七岁,爱好佛道之理,来到芜湖时就去了有名的化城寺赏览,却在那里的地藏洞内遇上一位学问甚高的老道长,与他谈论了整整一昼夜,当时几乎就有出家修道之心。可是结果我还是人仕当了官。想来也是因为功名心还太重,又想追随老父的足迹吧。」

王守仁就在次年中了进士,开展仕途。

「不知不觉这就过了廿二年。现在回想,当初实在不该当官。王某毕生追求心灵诚正与自由,身却受此羁绊,到头来白忙了一场。」

「怎么会?」黄璇高声说:「先生为官这些年,拨乱反正,解救百姓危厄,都是苍生之福!」

荆裂和燕横也都向王守仁拱拳,表示同意。

王守仁叹息一声。

「即使如是,这路恐怕也已走到尽头了。」他低首说:「我在想,如能就此弃官,入山修道,也是个不错的归宿。何况这些日子领军打仗,虽说是为保卫百姓,始终也累积了不少杀业,仍待悔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