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九 仁者 第二章 行军(第7/8页)

沈小五看这车军粮的份量,大概就只够他们两、三顿,也就是说他们很快就要战斗;松油是点火把用的,他们必定是要在夜里行动。

第二辆车一停定了,就从上面跳下来六、七个人。他们一身都是沾满泥巴的粗布衣服,看来就像刚下过田的农夫一样。沈小五想,部队夜里特别赶来这地点,当然不是为了等几个寻常的农民,这打扮都是伪装,这些人必然就是久在宁王府势力区里活动的线眼。

当中有三个人,格外引起众士兵的注目。他们各自提着包袱和长状的兵器布包,其中一个男人皮肤黝黑,散着一头古怪的鬈曲乱发;一个看来很年轻,走路的姿态有一种危险的优美;第三个是个很高大的妇人,手上的兵器包比其他两人还要长和沉重。

徐诚亲自上前去迎接他们。黝黑的男人与徐诚交谈了数句后,就跟另外两人拿着东西直走过空地,进入旁边的树林里。徐诚则下令众兵将车上的军粮及物品卸下来,各自分配装进行囊。

士兵们将粮食都分装好之后,那三个人也从树林回来了,只见他们已然换穿好衣服,那个眉心鼻梁间有道斜斜刀疤的黝黑男人,一身全黑战衣,乱发也以黑头巾包住,腰间带着大小不同的三把刀,旁边挂着一捆连结了铁枪头的链索,手里再提着一把双手倭式砍刀;妇人抹净了脸后,在火光照映中现出令人心跳加快的美丽容颜,背上斜挂的倭刀比那男人手上的还要长,她腰侧挂了个箭囊,左手提着一把漆色漂亮的长弓;年轻人也是包了头巾,上面再绑着一片铁箍作保护,底下的脸散发出非凡英气,背后和腰间的长短双剑,不似战场之物,古雅得更像王家或富户的藏宝。

他们各自都在手腿上绑了甲片,但保护亦仅此而已。沈小五看出,这是因为三人都相信自己的身手,而不愿依赖会妨碍活动的护甲头盔。

千户徐诚示意众兵聚集过来。那三人全都站在他身边。

「从这刻开始,这队人的统领再不是我。」

徐诚清一清喉咙,指指身旁那黑衣的男人:「是这位……黑将军。」

「黑将军」当然不是真姓。沈小五及其他一些同袍早就听闻过:在王守仁大人身边有几个非常厉害的人物,但却不能公开身份姓名,好像说因为是朝廷钦犯之类……看来就是眼前这三人。

众多战士即使略有惊讶,但都没有暄哗起来。他们跟沈小五一样,已然嗅出这位「黑将军」跟他的两个同伴都不简单。由他来指挥带领,他们没有任何不满。

荆裂提着仿倭刀上前一步,另一只手抚摸着胡须,靠着火堆的光芒审视眼前这四百人。正如众士兵一眼感受到他的厉害一样,荆裂也很快判断出这支部队的成员,符合了他向王大人提出的要求。

「我们今夜才初次见面。」荆裂说:「所以我无法知道,大家是为了甚么来打这场仗。你们有的是为了保卫家园和亲人;有的可能是给县官征召强迫着带来;有的人也许是不齿宁王府的暴虐无道;有的人也许是想在这场仗里建功立业,捞一笔战利犒赏甚至一官半职……」

沈小五听到这里暗笑了,情不自禁就高声反问:「将军,那你呢?你为了甚么打这场仗?」

他身边的同袍都忍不住笑起来。徐诚正要斥责,却被荆裂举手阻止。荆裂微笑瞧着沈小五回答:「我的原因很简单:我跟王大人有过命的交情。他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他把性命豁出来打这仗。所以我也把命豁出来。」

众士兵听了不禁动容,笑声也都停止了。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

荆裂继续说:「不管我们为甚么打这仗也好,眼前就只有

一件事:打赢。」

他举起仿倭刀,用刀柄指往北面,正是南昌城所在。

「如今在我方大军与南昌之间,只有一道障碍:敌军在南昌城外埋了一支千多人的伏兵。这是我亲自查探得知的。他们人数与我大军相比虽然不多,但与城内守军互相呼应,又占着地利,对我军是个不小的威胁。假如被他们成功阻延我军攻城,宁王府的主力更可能赶回来挟击,令我军更陷入劣势。」

徐诚在旁默默听着,心里其实并不同意荆裂说这么多事情。

——给他们命令就够了。有必要把这些战略情势都告诉这些兵卒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