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八 杀与禅 第三章 虚敌(第5/6页)

「我很害怕」童静说时嘴唇在颤抖:「这么下去,我会不会回不了头?会不会真的变成疯子?」

燕横听着,马上联想起自己从前在「山螺」修行中的经历,与童静非常相似。

过去不论是荆裂、练飞虹、姚莲舟以至雷九谛,都判断出童静拥有非同寻常的武学天赋;而以她这些年所走的剑术路途来看,她那惊人的才能显然源于内在。

听过童静的描述,燕横估计:童静定是拥有远高于他人的「先天真力」,一经开发,若再配合高阶的「借相」意向刺激——例如类似雷九谛的「神降」,足以发出无人能挡的绝快剑招。

可是那极敏锐的「先天真力」一旦释放,也就意味着童静的心灵会变得异常敏感,当出现黑暗的意象时,她会很容易接受甚至被其凌驾,在这种关头如果没有修习适切的驾驭方法,的确是非常危险——就像燕横在「山螺」时几乎陷入疯狂。雷九谛的状况也类似。

这是无可避免的事情。超凡入圣的武道,本身就是一条险恶路途。

「你应该早点吿诉我呀。」燕横听完之后对童静说,轻轻抚摸着她的发鬓。他于是也将自己在海阳山独自修行的可怕经历详细说了出来。

童静听着,知道燕横曾经也遇上跟自己相近的灵魂试炼,大是激动,

伸手紧握着他的手掌。有一个人这么明白自己,此刻没有比这更令童静感动。

「我跨过了那个关口。你也可以。」燕横向她投以鼓励的眼神。「之后我们再向飞虹先生请教,有没有什么方法可以帮助。总之你现在不要担心。暂时放下关于用剑的事情,我当天也是如此。

「可是现在我们在打仗啊。」童静轻轻摇头:「在这种关键时刻,我不可以放下。」

燕横为之语塞。目前面对宁王府,义军处于极大的劣势;「破门六剑」正要以仅仅五人之力协助王守仁把这形势扳过来。要是在这关头少了童静这柄剑,胜算又要减低。

「可是你不能冒险…」燕横说

「不」童静已止住泪水,面容平静地回答:「我们每个人都在冒险。这场仗,比我们每一个都重要。」

燕横看着她苦笑。当然他很清楚,在这么重要的事情上,她是不会退让屈服的。

而这正是燕横喜欢她的地方。他从来没有忘记两人在成都初相识的那时候,她在马牌帮总号里,挺身保护被困在罗网中的他那个场面。

——她从来没有改变过。

「那好吧。」燕横拉着她的手掌,贴在自己心胸。「要是再遇上那种黑暗的时刻,你就记着我。记着我永远会跟你在一起。」

童静听了坐起身来。她一直皱着的眉头此刻终于放松,眉目间重现平日那股英气,看着燕横点了点头。

练飞虹将最后一个仍未咽气的叛军骑兵也处决后,踢开了尸身,用布抹拭「奋狮剑」上的血迹,归还入剑鞘里,方才吁出一口气。

但他还不可以休息。他转动一下酸痛僵硬的双肩,从乡民搁下的那堆兵器里挑选了一柄最大的斧头。他在空中把斧头挥了几下,又敲敲刃身仔细倾听声音,确定斧柄的装嵌坚实,斧刃的铁材也不太差。

十几名乡民正把叛军尸体集合堆起来。他们都是武宁县邻近乡村里比较胆大的家伙,看见死尸也不觉害怕——何况死的这些家伙,正是他们深恶痛绝的宁王府护卫。这些宁王贼军在南昌府域内向来横行无忌,任意杀人抢劫,连地方官府也无力压制讨伐,百姓视之如同狼虎,如今见他们被诛戮,心里只感痛快。

这是何以「破门六剑」一抵达武宁,就能号召这许多乡民来帮助。

除了此刻留在河滩上这十几名乡民之外,荆裂挑选了八个懂得骑马的,随他去把先前受惊逃散的敌人战马找回来;至于最主要那一百人,则有更重要的任务:他们到了河滩东边一片空地,负责堆砌许多土灶营火,制造烧过的痕迹后再用沙土掩饰,又在地上挖坑插洞,造成空地曾经有大批人马驻扎过夜的假象。

——此疑兵之计是荆裂所出,多年前他在南蛮协助当地的王国剿匪时,从当地一名土著将领学来。

练飞虹选定了斧头,又在河滩旁树下挑了一块适合的大石头,吩咐乡民将石头抬到尸堆旁,并把第一具死尸放上去,颈项突出在石头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