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七 风卷山河 第一章 羁绊(第6/13页)
「那么我剩下来的选择,就只有成为『武士之妻』了。」
虎玲兰用了家乡话说那句「武士之妻」,童静听不懂,但即使不问她也明白兰姊在说什么。
童静猜想,虎玲兰这个决定早在湘潭的河岸擂台跟前已经下了——那天她以妻子的身分,向即将与雷九谛决斗的荆裂说:「把胜利带回来。」
然后他们把霍瑶花从宁王府救了出来。了结此事后,虎玲兰更无不嫁的理由。
——只是她仍然等了一年才答应荆裂。她要确知自己再无遗憾。
童静看着虎玲兰幸福的模样,不禁也想到自己。
——兰姊将往后的人生托付给荆裂了……我也可以托付给燕横吗?……
「兰姊,那你以后放弃练刀了吗?」童静问。
虎玲兰失笑:「当然还要练呀。他也跟我说过,不许我就此放弃武艺。」
她说时嘴角带着更浓的甜蜜。荆裂当时说的其实并不只这么简单。
——「你真正令我迷上,就是我们第一次重遇,我几乎被你斩死的时候。」他昨夜说:我不希望你以后变成了另一个人。」
只是我以后练武的目标不同了。」虎玲兰此际又向童静说:我不再为了打倒谁,而是全心全意为了保护这个家而修练。」
童静再一次呆住了。眼前的虎玲兰,与从前那个为爱恨所缠、带着满腹矛盾跟随荆裂的女刀客,已是判若两人。如今这个她,在爱与战斗之间终于赢得心灵的平衡,也跟从前的自己和解了。
童静把一片晾干的布巾卷起来,然后不经意地问:「那么荆大哥呢?他以后有什么打算?」
听见这话,虎玲兰收拾衣物的手停顿了下来。
童静并未察觉,仍在自言自语:「从前荆大哥眼中就只有武当派,可是武当早就不在了。燕横还有重建青城派的梦想,可我很少听荆大哥说要复兴南海虎尊派或是什么的,甚至没怎么听他提起福建的家乡……可是荆大哥这头野猴,一定不会停下来!不管是怎样的高山,他必定会不断地爬上去……」
虎玲兰眉宇间,浮现一抹淡淡的阴霾。
这时风变得稍急了。仍未收拾的衣服一起剧烈飘动。
「……兰姊,你说是吗?」童静微笑问。
虎玲兰原本有点僵硬的脸恢复过来,点了点头。她仰首看看天空,然后说:「我们快收拾。好像要下雨了。」
◇◇◇◇
走到屋门前,燕横将一双铁剑搁在墙边。童静拿起勺子,往门前的水缸里掏水,给燕横洗手洗脸,又拿出汗巾给他抹净。接着燕横接过勺子也让童静清洗。
两人正在享受这宁静愉快的时刻之际,仓库那头传出阿来的吠声,继而是一把粗犷的声音喝骂。
他们听了不禁皱眉。然后就看见猎犬阿来带点惊慌地奔逃过来。童静马上蹲下来接住它,抱着它的头颈安抚,同时在阿来嘴边嗅到酒味。
「笨狗,请你也不喝,笨死了丨」
一条身影边喝骂着,边踏着歪斜的步伐走过来。死和尚!你又灌它喝酒吗?明明知道它不能喝!」童静怒骂说。
圆性一手提着酒坛,另一手以包铁齐眉棍当作拐杖,瞇着眼睛走过来,脸上现着红晕。
圆性长着一头不知多久没有修剪的乱发,刚硬的发毛一根根像矛尖般竖起,一身僧衣脏兮兮的,衣襟更染着大滩酒渍。他的脸跟身躯相比往日消瘦了不少,相貌也因此显得不同。
——特别在这喝醉的时候。
这酒是他们用山间野果自酿的,虽然味道酸甜并不呛口,但后劲十足。圆性手里那个酒坛,已然轻了一半。
圆性这副醉酒疯丐般的模样,令燕横看着心痛。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破门六剑」里,圆性和尚一向是最随和,也最少烦恼的一个:除了吃不饱的时候之外,几乎没听他抱怨过什么。少林派名震天下的武功,他更是从不藏私,尤其是对身体大有益处的至宝「易筋经」,已是「破门六剑」人人都习练的功法。
圆性提起酒坛,大大灌了一口。
「你别再喝!」童静站起来大叫:「我们存着这些酒,是预备荆大哥和兰姊成亲时喝的丨」
圆性却不理会,又喝了一口酒,吐着酒沬说:我想喝就喝,你管得了我?他们成亲洞房,跟我这出家人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