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 全真门下(第13/16页)

当日晚饭过后,杨过慢吞吞的走到师父所住的静室之中,垂手叫了声:“师父!”此刻是传授武功之时,赵志敬盘膝坐在榻上早已盘算了半日,心想:“这孩子这等顽劣,此时已是桀骜不驯,日后武功高了,还有谁更能制得住他?但丘师伯与师父命我传他功夫,不传可又不成。”左思右想,好生委决不下,见他慢慢进来,眼光闪动,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更可是老大生气,忽然灵机一动:“有了,他于本门功夫一窍不通,我只传他玄功口诀,修练之法却半点不教。他记诵得几百句歌诀又有何用?师父与师伯们问起,我尽可推诿,说他自己不肯用功。”琢磨已定,和颜悦色的道:“过儿,你过来。”杨过道:“你打不打我?”赵志敬道:“我传你功夫,打你作甚?”杨过见他如此神情,倒是大出意料之外,当下慢慢走近,心中严加戒备,生怕他有甚诡计。赵志敬瞧在眼里,只作不知,说道:“我全真派功夫,乃是从内练出外,与外家功夫自外向内者不同。现下我传你本门心法,你要牢牢记住了。”当下将全真派的入门内功口诀,说了一遍。

杨过只听了一遍,就已记在心里,寻思:“这长胡子老山羊恼我恨我,岂肯当真传授功夫?他多半教我些没用的假口诀作弄人。”过了一会,假装忘却,又向赵志敬请教。赵志敬照旧说了。次日,杨过再问师父,听他说的与昨日一般无异,这才相信非假,料得他若是胡乱捏造,连说三次,不能字字相同。

如此过了十日,赵志敬只是授他口诀,如何修练的实在法门却一字不说。到第十天上,赵志敬带他去见马钰,说已授了本门心法,命杨过背给掌教师祖听。杨过从头至尾背了一遍,一字不错。马钰甚喜,连赞孩子聪明。他是敦厚谦冲的有道之士,君子可欺以方,哪想得到赵志敬另有诡计。

夏尽秋至,秋去冬来,转瞬过了数月,杨过记了一肚皮的口诀,可是实在功夫却丝毫没有学到,若论武艺内功,与他上山之时实无半点差别。杨过于记诵口诀之初,过不了几天,即知师父是在作弄自己,但他既不肯相授,却也无法可想,眼见掌教师祖慈和,若是向他诉说,他也不过责备赵志敬几句,只怕这长胡子山羊会另使毒计来折磨自己,只有待丘师祖回来再说。但数月之间丘师祖始终不归。好在杨过对全真派武功本来瞧不起,学不学也不在乎,但赵志敬如此相欺,心中怀恨愈来愈烈,只是不肯吃眼前亏,脸上可越加恭顺。赵志敬暗自得意,心道:“你忤逆师父,到头来瞧是谁吃亏?”

转眼到了腊月,全真派中自王重阳传下来的门规,每年除夕前三日,门下弟子大较武功,考查这一年来各人的进境。众弟子见较武之期渐近,日夜勤练不息。

这一天腊月望日,全真七子的门人分头较艺,称为小较。各弟子分成七处,马钰的徒子徒孙成一处,丘处机、王处一等的徒子徒孙又各成一处。谭处端虽然已死,他的徒子徒孙仍是极盛。马钰、丘处机等怜念他早死,对他的门人加意指点,是以每年大较,谭氏门人倒也不输于其余六子的弟子。这一年重阳宫遇灾,全真派险遭颠覆之祸,全派上下都想到全真教虽然号称天下武学正宗,实则武林中各门各派好手辈出,这名号岌岌可危,因此人人勤练苦修,比往日更着意了几分。

全真教由王重阳首创,乃创教祖师。马钰等七子是他亲传弟子,为第二代。赵志敬、尹志平、程瑶迦等为七子门徒,属第三代。杨过等一辈则是第四代了。这日午后,玉阳子门下赵志敬、崔志方等人齐集东南角旷地之上,较武论艺。王处一不在山上,由大弟子赵志敬主持小较。第四代弟子或演拳脚,或使刀枪,或发暗器,或显内功,由赵志敬等讲评一番,以定甲乙。

杨过入门最迟,位居末座,眼见不少年纪与自己相若的小道士或俗家少年武艺精熟,各有专长,并无羡慕之心,却生怀恨之意。赵志敬见他神色间忿忿不平,有意要使他出丑,待两名小道士比过器械,大声叫道:“杨过出来!”

杨过一呆,心道:“你又没传我半点武艺,叫我出来干么?”赵志敬又叫道:“杨过,你听见没有?快出来!”杨过只得走到座前,打了一躬,道:“弟子杨过,参见师父。”全真门人大都是道人,但也有少数如杨过这般俗家子弟,行的是俗家之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