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第47/51页)
君无忌自然知道厉害,却是“勇者不惧”,事实上他早已蓄劲待发,目睹着高先生的来掌,不避反迎,掌式吞吐之间,已与他迎了个正着。虽是侧面接触,力道却也大有可观。殿阁内像是猝然着了重物那般地震动了一下,两个人乍合又分,陡地向两下里分了开来。
君无忌先已盘算好了,身子一经下落,立刻腾身而起,紧紧擦着寝阁的“金龙藻井”
(作者注:宫殿内天花板中央向上凹人成井形,饰以木雕装饰,名叫“藻井”)飘了过去。
室内虽说地方够大,到底不比外面空旷,两个人这么一展开身子,顿时形成了狂大气势,纱幔飞扬,纸屑纷飞,沉睡中的朱棣再也不得安宁,猛地似有所警,止住了鼾声。
对于高先生来说,这是一个危险的讯号。多年以来他侍奉皇上,早已熟悉了皇上的一切习性,即使对于朱棣的沉重鼾声,也耳熟能详。这时的忽然中止,代之随后的一声长吟,正是说明了他即将醒转的明显象征。
高先生聆听之下,大吃一惊,其实君无忌已如影附形的来到了身边,随着他迸身的势子,排山运掌,一双手掌直向着高先生当胸推来。
殿阁内再一次发出了震动,强大的力道,有如是一面迎击而来的钢板,高先生若非全力施展,尚难在如此巨大力道之下,得能幸免,若是全力施展,寝阁内怕不为之天翻地覆,圣驾安危,可就万万难以顾及。
时机一瞬,简直不容许他稍缓须臾,急切间,力贯双臂,正思以一式“拿”字诀,试锁对方腕脉间的一双穴道。无如君无忌手势更巧,看看一双手掌已临向对方身边,倏地海燕分波向两下分开来,反向高先生腰间儿挤了过去。
高先生这才猝然警觉到对方的确不是好相与,身子倏地向后一坐,蓦地旋身而起,呼—
—寝阁内回荡起大股疾风。饶是如此,高先生由于顾忌多方,已势难保持住从容体态,身子晃了一晃,通通通,一连向后退了几步,才自站稳。
寝阁内的四盏宫灯,吃不住双方如此劲道,秋千也似地回荡直起,像是空中流星,形成一片灿然流光,其势非同小可。
君无忌、高先生己自作好了再度交手的准备,却在这一霎,睡椅上的皇帝朱棣,忽地欠身坐起,由梦中醒转:“大胆!”一声喝叱之下,朱棣自己先已为眼前气势镇住,简直莫名其妙,不知是怎么回事。
君无忌、高先生眼看着二度交接,由于朱棣的一声喝叱,情不自禁地双双分开,各自退后,转向朱棣看去。
睡椅上的朱棣,显然吃惊不小,圆睁着双眼,频频向二人打量不已。
高先生在对方目光注视之下,早已当受不住,趋前一步,直直地跪了下来,“卑职罪该万死,皇爷万安。”双手去冠,一连磕了三个头,跪伏地上不敢作声。
皇帝的一双眼睛,缓缓转向一旁的君无忌,后者略微犹豫了一下,竟自屈一足,也跪了下来。
“你……是谁?谁叫你来的?”
“我姓君,君无忌!”
聆听至此,跪伏地上的高先生,不啻暗吃一惊,禁不住偷眼向君无忌瞧了一眼,据他所知,从来还没有一个人,胆敢用这种语气向皇帝说话,而且君无忌的单膝下跪,更是于尊敬之中显示着他的倔强,在参见皇帝的廷仪来说,简直荒唐失仪,那是“大不敬”的。即使是当朝一品大臣,在面谒皇上时,也不敢向皇帝直眼视看,除非是皇帝的口谕特许,连头也不能抬起。
眼前的君无忌显然对这一切都忽略而不加重视,若非是已经确定彼此之间的“父子”关系,他的那一条腿也不会轻易屈膝跪下。
双方目光互视之下,朱棣显然为对方的磅礡气势,以及炯炯目光吃了一惊,“君……
无……忌?”忽然皇帝由睡椅上站了起来,大惑不解地向他看着:“你不是这里的太监?你是……”
“当然不是。”说时君无忌已自脱下了身上太监长衣,丢下了帽子,现出了原有衣着,甚至于背后的一口长剑,也昭然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