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远衔恩命到朝鲜(第17/21页)

听得二爷决心要死,老陈呜呜地哭出了声,怎也说不出话来。老林委实按耐不住,大喊道:「二爷,你又胡乱逞强了!你这般不明不白的死,您要我怎么跟嫂子说?」想到了老婆女儿,崔风宪睁着一双怪眼,泪珠在眼眶里滚动,道:「第……第二件事……我死之后,这艘船就送给弟兄们,盼你们相互扶持,以后每个月……每个月再拿一点银两……供养……供养……」说着此处,好似难以为继,只得咬紧了牙关,把头别了开来。勉力道:「供养我老婆小孩,崔某地下有知,也会感激涕零。」

两名老汉垂下头去,已是泣不成声。想他们永乐旧部为了「靖难」二字,长年来背负天下骂名,可彼此间的袍泽情谊却只有更加深厚。崔风宪咬住了牙,道:「最后一件事,是关于亮儿的。」崔风宪要托孤了,两名老汉痛哭失声,纷纷跪了下来,垂泪道:「二爷放心,咱们便算拼了这条老命,也会扶持少爷长大成人。」崔风宪听得此言,心下不由一阵欣慰,便露出了笑容道:「我与大哥自小相依为命,十七年前中道分别,他只留下了这么个遗腹子给我。崔某此生唯一心愿,便是把孩子教养成材,看着他成为一条铁铮铮的硬汉,那崔某是死也无憾了。」老林哭道:「二爷……您要是舍不得少爷,那就向那些人投降吧。」崔风宪怒道:「放屁!我这辈子最恨的,便是那帮贪生怕死、卖友求荣的小人,我今日若把亮儿教成了无耻之徒,我死后焉有脸面见我大哥!」崔风宪是个倔强的人,一辈子不知干过多少傻事,老陈老林知道他的脾气,一时呜呜啜泣,点了点头。

崔风宪深深吸了口气,道:「记得,我死之后,你俩务必带着亮儿,把他交到魏宽手里。就说这孩子从小没了爹娘,如今……如今叔叔又不幸客死途中,求魏宽……求魏宽……」说到此处,心中一酸,泪水终于滚落了腮边,呜噎道:「看在我大哥的面上,务必收他为徒……」人之将死,其鸣也哀,眼看二爷垂泪了,老林、老陈大哭道:「二爷,您……您要少爷另投名师,那……那崔家的武功呢?以后谁来继承?」崔风宪擦去泪水,叹道:「傻子,丹鼎派第一绝学,便是『元元功』,我崔家的『八方五雷掌』,则是外门硬功的翘楚。倘使魏宽愿意把『元元功』传授给亮儿……」说到此处,眼中露出了光彩,霎时深深吐纳,道:「我崔家扬威天下之日……就在眼前。」两名老汉颤声道:「二爷,所以您……您此番过来求亲,就是为了这个『元元功』?」崔风宪颔首道:「没错,这就是我上烟岛求亲的用意。我自己受限于内力,虽有『八方五雷掌』,却仅能发到第三式,再来便上不去了。倘使亮儿内外兼修,身具『元元功』的绝顶内力,兼加『八方五雷』的无敌打劲,称雄武林,已是指日可待。」两名老汉啊了一声,方知崔风宪高瞻远瞩,早已为侄儿打算了一生。他拍了拍两名部属的肩头,道:「记得,我若不幸身死,你俩务必转告亮儿,要他不必为我报仇了。」老陈哭道:「为什么?」崔风宪道:「我并不恨那些朝鲜人,可我也无法交出那个东瀛人。因为我有羞耻之心,所以得为自己的义理出战。记得,日后亮儿要是把持不住,做出了愧对祖上之事,你俩便把我今日的话说给他听,要他知道羞耻。」眼见两名部属哭着点头,崔风宪心下宽慰,自知他俩定能不负所托。他整理了衣装,随即步下场中。

眼见柳聚永已在等候,当即道:「柳兄,让你久等了。」申玉柏淡淡问道:「崔老英雄,你的遗言都交代好了么?」崔轩亮本在低头啜泣,听得此言,立时怒不可遏,正要冲上前来,却给两名婢女拉住了。崔风宪坦然一笑,道:「多谢申老弟关心。在下只望诸位信守承诺,一会儿崔某若能取胜,你们能依约离去。」申玉柏转头望着那名英俊公子,随即说道:「放心。我朝鲜武人最重诚信。一会儿崔老英雄若是不幸身死,我们也只会带走那名东瀛人,绝不会为难你的侄儿。」听得对方再次提及侄儿,崔风宪眼中闪过怒色,他哼了一声,指节交握摩挲,啪啪有声,转到柳聚永面前,喝地一声,把脚重重一跺,旋即肃然抱拳:「安徽崔二!拜会柳大掌门!」崔风宪长年在海外走动,名气并不如大哥这般响亮。可此时抱拳躬身,全身功劲展露,透露了名家风范。朝鲜武官看在眼里,都是暗暗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