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瞒天欲过海(第7/8页)

“这……”王玄斌、潘宏、方靖良都踌躇了:十恶大罪,按律从来都是灭九族,今天只灭三族,已是从所未有的轻判,现再要从轻,那该如何拟,才能对贵人的胃口?

赵长安见不但三人,就连堂中的数十名司官均面现困惑,更有几个精明的,眼中显出了怀疑。心思:不成,可不能再议下去了,拖则生变,自己须快刀斩乱麻,从速了结了它。于是,他用不容置疑的口吻道:“七犯固然可恶,但念在他们行刺未遂,认罪又好,俗云,杀人不过头点地,我现就定了规:七人的罪名仍是谋恶逆,刑处嘛,姑念有可从轻之由,兹判为斩立决。七天后,也就是九月十六行刑。王大人、潘大人、方大人,你们有何异议吗?”

“异议?”他都宣判了,自己还敢有何异议?反正他是主审,握有皇命玉符,且又是七犯谋刺的对象,连他都要轻判,三人更有何话可说?三法司的众司官,有生以来,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荒唐的判决:在当今天子的眼皮子底下谋刺皇亲,竟然只斩立决?那……以后再撞上十恶不赦的案犯又该如何判呢?还有,贵人说,姑念七人有可从轻之由,从轻之由是什么?语焉不详。罢了罢了,似此等钦案,内中不知有多少不可告人的隐秘,自己一介小小的司官,想这些做甚?不想要脑袋了?当下数十人齐声应道:“世子殿下聪明睿智,断案公正,判刑适当,臣等不胜感佩钦敬之至!”

“那……众位也都认为这样判,没有什么不妥之处喽?”众人异口同声:“是!此案这样断,十分妥当!”

“那……这呈递皇上的奏章,就由王大人你们先拟一个稿来我看,然后,再由我领衔,会折具奏!”

“是!臣等谨遵殿下的钧旨!”事情进展得非常顺利,呈到御前的奏折,当天就发下来了,御笔只朱批了两个字:准奏!

计算时日,宁致远定已赶到了东京,现正布置人手,以备九月十六与自己里应外合。赵长安将救人的计策来回思量了上千遍,自觉已天衣无缝。七人得救后,自己的恶名虽不可能一夜间便洗刷得干干净净,但至少能让有识之士对那几十桩血案产生怀疑,这样,自己再着手追查那个诬害自己的女人,也容易得多。

特别是晏荷影,到时,自己再向她解说那种种的误会,她也能听得进去了。一念及此,他心痛如绞:七人的脱险之日,也就是她与自己的永别之时,从此二人天涯永隔,她做她的宁夫人,而自己……唉,大事当前,还想这些不相干的干吗?就在这种千回百转、患得患失的心境中,他既盼着九月十六快点到来,又怕那天来得太急。

九月十六,天未亮他就起身了,在众太监的服侍下漱洗栉发。他将整个营救计划,又从头至尾细想了一遍,自问确已天衣无缝。这几天中,四海会也没有任何讯息传来,说明一切稳妥。看来,此次营救,顺利还出乎自己的预料。想到这儿,他心境大畅,于是特意换上一袭织绣着极其精美的金龙图案的白袍,又簪上自己十七岁生日时,皇帝御赐的那顶双龙戏珠缕金丝玉冠。皇帝喜欢他如此穿着,一想到自己这样欺哄他,行迹已几近于玩弄,他心中异常地歉疚不安。

寅时三刻,他所乘的黄轿正点进了皇城正门——宣德门。然后再往前二百步,到南薰门,无论爵位何等尊崇的王公大臣,至此都必须下轿。轿方停稳,便听轿外尖声宣旨:皇帝传他到紫宸殿议事。

他微觉诧异:何事如此紧急?竟令御前总管太监包承恩早早儿的就在这候着自己?他下轿,在八名提宫灯的紫衣太监的引导下,随着包承恩,向坐落于大庆殿后的紫宸殿行去,暗思:皇上此时召见自己,为的莫非是明春三月,自己代天出巡一事?一想到这儿,他便觉抑郁难宣,但圣谕早已诏告天下,纶言如汗,又怎能收回?就在这沉思间,众人已登上紫宸殿的玉阶。

到殿门外,众太监停步,就连平日一步不离皇帝身侧的包承恩,也在高高的门槛外站住了,躬身对他做了个请入内的手势。待他跨进殿内,“吱呀”一声,殿门被包承恩从外面带上了。大殿既深且阔,陈设又多,但只御案上亮着一盏灯,皇帝的脸隐在暗处。他徐步到案前,跪倒磕头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