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彼岸(第9/18页)
“海潮儿,你干什么?”徐晖叫住她。
“我……我出去走走。”凌郁脑海里被一片白光笼罩,迷茫混沌。
徐晖一怔,突然惊呼道:“你能走了!”
凌郁吃惊地看着自己的下肢,双腿一软,摔倒在地。
凌波跪下身揽住凌郁,眼中绽放出狂喜的光芒:“海潮儿,适才你的‘拂月玉姿’上到了新境界,它甚至带动了你的腿。你能走路了!能走了!”
“我真的……走路来着?”凌郁恍惚地轻轻抚摸膝盖。
“你真走路来着,你真能走了!”徐晖一把握住她的手。
慕容湛即刻为凌郁检查双腿,发现她腿部肌肉和神经受到突如其来的内力刺激,机能得到了一次大复原,虽然不能痊愈,但在很大程度上帮助恢复了行走功能。
“海潮儿,你这‘拂月玉姿’根基扎实,厚积薄发,是谁教你的?”慕容湛激动不已。
“是……我师父。”凌郁小声嗫嚅道。
“你师父是谁?”
“我师父,我师父……”凌郁踌躇半晌:“完整的‘拂月玉姿’,这世上原本就没几个人会……”
“湛哥,是小云!”凌波眼中漫上晶莹泪光。
慕容湛眼角也湿了:“我们没能养育女儿,却有小云悉心教她。这是命运呐。”
从此凌郁仍旧沉默寡言,却咬着牙坚持每日练习走路。待到春暖花开的时节,她终于可以不用人搀扶、缓慢地自行走动了。但是她腿部的疼痛感并未消散,一部分受损的肌肉和筋络难以复原,走起路来脚微微地跛。她素来待自己严苛,眼中不容半分瑕疵,但父亲的话一点一滴流进心底,她渐渐把这疼痛和残疾视为自己应得的惩罚。既是应得,便当坦然接受。
除夕夜慕容湛所说的一番话,于徐晖而言就像是漫长黑夜中的第一缕晨曦。白光扎得他瞳仁刺痛,只能淌下热泪。他每晚反复叩问自己,连我都可以得到幸福么?连我都能获得重生么?我真能把腐烂的旧皮囊撕下来,从中生长出一个新我?
在一个花草芬芳的晚上,徐晖又和慕容湛坐在慕容旷墓前喝酒。半醉之时,慕容湛不经意似地问起:“你已经走到另一头了吗?”
“哪一头?”徐晖心上一片迷茫。
“你不是求重生吗?不咬着牙走到另一头去,哪儿来的重生?”
“前辈你说过,幸福就在痛苦的另一头。可痛苦有长有短,有深有浅。我做错的事太多,另一头离我太远了,我怎么走也走不到。”徐晖的声音低下去。
慕容湛摆摆手:“你说远,它就远在天边。可我看它近,只不过在河对岸,你只要跨过一座桥就到。”
徐晖眼前“啪”一闪亮,又黯淡下去:“前辈你不知道,我违背过自己的良心,背叛过海潮儿和我的朋友与恩人。我是个连故乡都回不去的人。”
“你跟海潮儿一个样,总在岸边苦苦徘徊,不敢涉水去摸索桥在哪里,对岸有多远。”
“人家都说什么苦海无涯,回头是岸。前辈怎么偏偏说要往水里去?”徐晖疑惑地问道。
“回到岸上,也是苦岸,倒不如下水去,拼一把劲到对岸。”慕容湛眯起眼睛:“人这一辈子好像漫长,最好的岁月其实一眨眼就过,最是经不起蹉跎。”
徐晖彻夜无眠,天将放明时才合了一会儿眼。半梦半醒间,他恍恍看到司徒清披着晨曦织就的闪亮翅膀,从他眼前翩然飞过。
“小清,小清!”徐晖柔声呼唤她。
司徒清划下一抹青翠的微笑,挂于他窗前。
徐晖张开双眼,正看到阳光初照,窗外青山如黛,温婉湿润。他缓步走到窗前,沐浴在春天的阳光里。太阳对世间万物一视同仁,轻轻拂过大地上每一朵花,每一棵草,每一片树林,每一个人。她也轻轻抚摸着徐晖干燥的脸庞,甚至把她温暖的手臂探进他衣衫,照亮了他昏暗浑噩的身体和灵魂。初生的阳光里,徐晖看到自己的灵魂重新升起,禁不住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