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心旷(第5/15页)
“你怎么了?”慕容旷关切地问。
望着这个陌生的男子,凌郁只觉得精疲力尽,内心里生长出一种欲望,想向他倾诉一切。
“你怎么了?”慕容旷温柔地问。
凌郁终于硬咽着说:“你既然对‘拂月玉姿’了若指掌,难道不知我……我是……”
慕容旷吃惊地看着她,良久才开得口:“难道……你是女子?我……我竟然没想到。”
凌郁微微地一点头,两腮还挂着泪珠。
她忽然觉得轻松了,好像她等了那么久,终于等到这一刻,告诉这样一个无干无涉的人,就像是告诉全世界,自己不是什么凌少爷,而是个小小女子。
慕容旷望着眼见这个适才还凶狠冷酷,现在却委婉、羞涩的女孩子,不由得呆了。他放脱凌郁手腕,喃喃道:“对不住,对不住,我全然没想到。”
慕容旷心中无比惊诧。这个跟在狡诈如司徒峙身边多年、以心狠手辣著称的凌少爷,竟是个会流泪、会害怕的柔弱女孩儿,而且,还是如此明净美丽的女孩儿。这怎么会?
凌郁也在想,我该怎么办?他知道了我的秘密,可我却打不过他。他能为自己保守秘密吗?自己又能信任他吗?一刹那间,她心头转过千百个念头。
“司徒峙知道你是……他知道吗?”忽听得慕容旷问道。凌郁一激灵,缓缓摇了摇头,低声说:“但请阁下,万万不要将此事告诉旁人。”
“你放心,我绝不会说出去。”
凌郁素来多疑,从不轻信旁人言语。可不知为什么,听了慕容旷的话,她竟尔觉得,他既是这样说了,便决计不会泄露此事。她深深望着他,只觉得迷惘,自己隐藏最深的秘密,和这副身家性命,竟便都交于面前这个陌生人手中了。
慕容旷见凌郁只看着他不言语,以为她仍为适才之事着恼,便向她深施一礼:“慕容旷行事唐突,适才多有冲撞,请姑娘不要放在心上。”
阳光穿过流云在大地上流淌,林中竹浪连绵起伏,乍阴乍阳,忽明忽暗。凌郁扬起眉,心神迷迷恍恍,什么人什么事仿若似曾相识。
九月午后的林间,煦暖爽然。凌郁迟疑地开口道:“适才你弹奏的调子,我像是曾在哪里听过。”
“这倒有意思了。那曲子是我母亲所做,只家里几个人知道罢了。”慕容旷瞥见凌郁手上洞箫,起了兴致:“难得遇见爱乐之人,我们合奏一曲如何?”
凌郁眼见四野秋意初起,便把箫送到唇边,轻吐一口气,吹出《秋思》的曲调。慕容旷的琴声像流水一般,徐徐融了进来。凌郁箫音跌宕凄伤,有如孤鸾之唳鸣,慕容旷琴声则洒脱奔放,仿若白鹤掠过林梢,连带着把她的箫声也送到更高更远更飞扬的云端上去。在这片刻时光里,箫音舒展了筋骨,凌郁身上箍的重重枷锁仿佛也随之卸下了。
一曲既终,琴箫余音回荡,慕容旷已兴奋得一跃而起:“你箫吹得真好!是谁教的?”
“没人教,只是我从小自个儿吹着解闷的。”
“怨不得人家说,音律本来就是靠天生的悟性。我有两个好朋友,自小就跟我母亲学器乐,可总也不成。你并没师傅教,就能吹得这样好。咱们头一回合奏,竟还能合得这么好,就跟我在脑子里想过好多次的合奏一个样。”
跟慕容旷合奏的感觉是这般奇妙,凌郁仍沉浸其中,顾不上言语。十几年来,每当她想与人倾诉,就自己吹一会儿箫,箫声便一味往低沉哀怨处去。这次合奏,她的满腔衷肠终于有人倾听,不单倾听,亦作应和,甚而不只应和,直是提携。那人不许她往下沉,引着她向上升向上飞,直飞上天。透蓝的天像一片大水,凝固的仿佛也是流动的,她忽然觉得这世间或许当真有另一种活法。
慕容旷遇到知音,亦顿觉满心欢喜。他与她谈论乐理,畅说诗书,又讲起家里种种。他说他母亲精通各种乐器和谱曲,更是做得一手好菜,是家里的灵魂。“我娘亲人长得像个小姑娘,心却有天和地那么大。每回我和我爹遇上了想不开的事,她总有法子为我们化解心中烦恼。”慕容旷脸上不由泛起了温情脉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