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回 自来亡命路 咸为意气争(第9/14页)

秦淮河旁,绿柳如依,河中游船画舫摇曳,笙歌琴曲,一片太平景象,河边酒楼宾客满座,畅谈高论。秦宁坐在角落之中,斜倚栏杆,独自喝着闷酒,自从跑到金陵之后,总算是长吁了一口气,不过坐吃山空,钱囊日减,总须找个营生糊口,不得已寻家大户做了一个护院的家丁,今日保护那东家老爷来此会客,讨了碗淡酒独饮。

一副座头上又是几名闲散文士,饮酒清谈,讲的是风物趣事。秦宁听了事不关己,充耳不闻,待那几人讲起有一少年行侠仗义,教训了城西的几个恶霸,秦宁倒是留上了心,只听那几人讲:“听闻那少年用箫,平日里看不见兵器,只象一位温文尔雅的公子,再看不出是身怀武功的游侠。”

秦宁凝神静气,才要认真听下去,却见酒楼外冲进一个乞丐来,拉住那文士道:“你们知道唐大哥在哪里么?”那文士定眼一看,见是一个十七八岁的乞丐,衣衫褴褛,忙喝:“快撒手,休得脏了我的衣服。”

那乞丐不肯松手,口中道:“你只告诉我唐大哥到了哪里,我便放手。”

那文士斥道:“甚么唐大哥,我怎会认识?快松开你的臭手,店家,店家。”高呼店家,想挣开那乞丐之手,用了几次力却挣不脱。

那乞丐不依不饶道:“便是你方才说的用箫的少年。”

那文士急道:“我只是听闻,谁知他姓糖姓盐,去了何处?”

秦宁也认出那乞丐便是在太乙宫外与他相斗的奚郎,不知为何他也到了金陵,定是被逐出太乙门流落至此。换作往日,秦宁定然幸灾乐祸,而今他自己也沦落到这分田地,尝到被人冤屈,无家可归的滋味,倒对奚郎又是惭愧又是同病相怜。

那店家急急赶来,一面轰奚郎快滚,一面连声向那文士道歉。奚郎好容易得着唐宁的消息,哪肯松手。那店家大骂,召几个伙计连拖带打,要将奚郎赶出去,奚郎才要还手,又强自忍住,任由那几个伙计踢打,只拉住那文士不放。

秦宁再看不过,长身冲过来喝声住手,那几个伙计回头看他一身家丁打扮,喝道:“少管闲事。”秦宁一手一个,将那些伙计打翻在地。

秦宁的东家正在与人喝酒,见秦宁居然与人打架,骂道:“狗奴才,没长眼么,老夫在这里喝酒,你竟与人打架,简直没有规矩,丢老夫的脸,待回去后再发落你。”

秦宁在他家中时,早对他呼三喝四不满,此时听他辱骂,当即回头骂道:“老匹夫,大爷不过暂时在你家歇歇脚,又不是你的奴婢,平日不和你计较也便罢了。再饶舌,连你也不放过。”那东家见他指东打东,指西打西,十来个伙计都不是他对手,哪敢再吱一声。

奚郎也已认出秦宁,不知他为何要帮自己,这人明明是名将军,却又穿着家丁的衣服,更让他不明白。秦宁向他招一招手道:“跟我来。”当先出店。

奚郎跟出店外,见秦宁头也不回,沿秦淮河一路疾走,直走了大半时辰,到了一处宽广无人的林子中才停步。

奚郎来到近前,相距丈余远便停步抱拳道:“今日多承相助,只不知……”

秦宁挥一挥手道:“不必谢我,你沦落至今本是我的过错,我不过抵消一点过错吧。”他这些日无数次静心思索,自己曾冤枉奚郎,使他被逐出太乙门,然而未过半月,自己便被成颀出卖,还冤枉他杀死自己的师弟,莫非世间果真有报应么。

奚郎道:“是我性情过刚,修为不够,跟别人没有关系。”

秦宁万想不到奚郎竟将过错归结在自身的性情上,倒怔怔得不知讲甚么好了。

奚郎道:“这位公子,若无别的事,在下便要告辞了。”

秦宁道:“小兄弟,你沦落为丐,终究是我的错,不知我能帮你甚么忙?”

奚郎道:“在下不过衣服破了,却不是乞丐。这件事不用公子帮忙,我要去找我的唐大哥了。”

秦宁问道:“可是唐宁?”

奚郎尚未回答,猛听头上树枝响动,飘下一个人来。

这人头发遮脸,浑身上下充满肃杀之气,冷冷盯着奚郎问道:“唐宁在哪里?”这人奚郎和秦宁都认识,便是苍岩七杀。

跟着树枝连连响动,陆续跳下几人来,秦宁扫视一眼,见是幽燕三客,其他两人多半也是幽燕帮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