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回 明月照秦楼 平生箫曲意(第3/12页)

唐宁在学宫时便与这帮贵少疏远,今日更是避之不及,想拉了韩郑二人便走。那座上已过来三四个少年,上前来和韩公文打招呼,甚是亲热。韩公文之父乃是宣武军节度使,一方有实权的诸侯,如今又是征讨淮西的元帅,这些人怎能不交结?杜牧自在桌上喝酒,只拱拱手。王士则鼻子轻哼,也不过来,他在学宫时便与韩公文郑奇是对头,如今捕盗有功,眼里那将二人放得进去。

那少年中有一人道:“韩兄来的正好,今日本是我等在此聚了一个同学会,还怕韩兄不肯赏光,不敢去请呢,只好说歹说把杜兄王兄拉来。想不到居然巧遇韩兄,难得,难得。快请上座。”

韩公文客套两句,婉言推辞。那少年以为他有客人,所以不便,看着唐宁,倒认了出来,坏笑道:“原来是小秀才,幸会,幸会。”那几个少年也认出唐宁,嘻嘻笑着上前握手抱肩,极是亲热。

当年在学宫之时,这几个少年便时常捉弄唐宁,表面上来套近乎,暗中用力下绊,唐宁那时年纪较他们小,力气也小,时常吃亏。如今这几个少年又想故技重施,唐宁早有防范,用力一捏,那两个握手的少年“哎哟”一声,手骨欲裂,想抽又抽不来。

郑奇呵呵笑道:“几位多年不见,多多亲热。”

唐宁一笑放手,那两人如蒙大赦,忙忙溜回桌上,低声咋舌道:“这小秀才如今好大的力气。”

王士则自认功夫一流,只冷笑一声,心道:“这几个脓包手无缚鸡之力。知道什么是力大。”也挤上前来,手扶唐宁肩膀,暗使内力一推,满拟将唐宁推个跟斗。

唐宁总不会和他在天宝茶楼开打,只使七分内力一抗,王士则遭此一弹,居然被震开一步。

唐宁原想王士则能擒住刺客,功夫不会太差,想不到他如此不济,在他手下走不了一招的人居然还能做刺客。想及那日太行山间遭遇驼山派弟子,剑阵颇似所传说的刺客,只怕当年刺杀宰相案果然另有别情!

王士则吃了暗亏,只作无人知晓,若无其事坐回席去。如何能瞒过郑奇,重重冷笑一声。

赵姓同窗嘿嘿一笑,向唐宁道:“唐兄不是讲近日不回长安么?”

唐宁叹口气道:“在下到潞州幸遇李长吉,不想他英年早逝,特来长安送他的遗书。”

杜牧失惊而起:“李长吉故去了?何时之事?”

唐宁叹道:“不过月前。”

杜牧道:“李长吉青年翘楚,竟先故去,诗坛无人为继了。”

身旁一少年道:“长吉之后便是杜公子了。”他本是拍马屁,想讲杜牧将成一代诗歌大家,不想杜牧前面有李贺故去的话,竟象是讲杜牧要早亡,这下拍到了马蹄上。

杜牧冷笑道:“在下哪敢紧随李长吉,还是李兄先请吧。”

那人兀自不觉,犹在谦虚。

楼上有人道:“可是唐公子么。”韩公文便推说在楼上另约了人,告辞上楼。

第三层多是外地官员与文人骚客,人数已经少了,唐宁甫一上楼,便见顾先生倚窗独自饮茶,招手要唐宁过去。唐宁等上前拜见了坐定,原来顾先生也是无家无室,中秋之夜无处可去,便来天宝茶楼独坐。

茶楼这一层多是外地入京公干的官员及其相从密切的文人朋友,话题多是各地风情,自然也包括政事军情。总是眼见为实,耳听为虚,唐宁听那些人所言高霞寓铁城大败和洛南围捕叛军等事,便与自己亲眼所见不同。

郑奇想听的却是江湖游侠的事迹,顾先生讲在上层。此楼乃是环状回字形,不单底楼看得清楚,上一层对过也是看得见的。果见那边皆是劲装大汉,背插长剑,一个个留着胡须,相貌雄武。侧耳聆听,果然讲的是江湖游侠之事。郑奇喜不自胜,便要上楼去听,顾先生只笑不语。

唐宁道:“顾先生因何发笑?”

顾先生道:“真假有无,其实难辨,似是而非,似非而是。”唐宁也探头望去,见楼上一人正讲得绘声绘色,细看却是那“神算子王清”。

唐宁笑道:“只怕这位王先生便在那里开讲书记门的《侠隐记》吧。”

顾先生点头道:“扬人之善,隐人之恶,固然是善举。然而只以耳闻,不经亲见便信以为真,大书特书,又能有几分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