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 黑白究可分 何子便当弃(第5/14页)
如此过了十数日,这日里顾先生和赵山人走出了一个三连环劫,无法终局,终于大家哈哈大笑,挥手作别,便将一盘永无终局的棋局留在了秦始皇帝的陵头之上。
“杨柳青青江水平,闻郎江上踏歌声。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红衣女子一曲歌罢,博得满堂喝彩。
韩公文与郑奇此刻便坐在长安城的太白酒楼里,一边听那长安著名的歌者米嘉荣唱歌,一边向唐宁打听十几日前骊山大会的情形,深以不能亲见为憾。
郑奇与韩公文虽是官宦子弟,家境丰裕,留在长安为质也一样的锦衣玉食,韩公文还挂着六品官的空职,但却身不自由,只能在长安城里打转,偶尔方能出城。其父母担心他们留在长安,恐招仇家伤害,是以从小就请人教习武功,二人也各听师父偶尔讲起江湖事迹,自然也多次梦想有朝一日能“仗剑走天涯”,今见唐宁这个自小一心读书的小书呆却能“闯荡”江湖,自然万分羡慕。
这时临座有雅人点评道:“这《竹枝词》做得气象清新,含思宛转,更兼米嘉荣唱得好,尽得刘词风韵。”
另一人道:“刘禹锡确不愧为当年‘二王八司马’之佼佼者,远放郎州,却毫无颓废之气,依当地山歌而改《竹枝词》,教化乡里。”
同座有人低声道:“二位如此高声称赞,竟不怕旁人知晓么?当年‘二王八司马’依先帝顺宗革新,不过数月,即告失败。当今皇上虽然能够虚心纳谏,可比太宗,但最听不得人家讲起当年受禅登基之事。宫闱事秘,少说为宜。”
前面一人笑道:“老兄也忒小心了些,我们只谈诗歌,与当年王叔文变法何干?”
那人依旧低声道:“若是在私家内宅,你我朋友议论自然无妨,而今却是在太白酒楼。你不看那桌上尽是些神策军士么?万一被他们听到,捕风捉影,添油加醋,构陷罪名,追悔莫及。”果然那二人也不再言语。
唐宁与韩郑二人年岁不大,贞元末年尚不足十岁,自然对隔座所言相知寥寥,而此刻三人的目光也是注意着楼下正中的一副座头。
那座头上此刻正由上月宴请张阿大的一众人与几名神策军士喝酒,那精干汉子边斟酒边陪笑道:“这次全仗几位神策军大哥把张晏一干逆贼抓了,破了这刺杀相爷的天大案子,不然我们兄弟便是跑断了腿,也恐怕毫无结果,回去后还要挨京兆尹大人的板子。”
那其中一名神策军士便是王士则,此刻正志得意满道:“区区几个小贼,我们神策军自然是手到擒来。”
那精干汉子笑道:“听说这次围捕逆贼,王将军当记首功,能不能将其中情形讲给我们,也好教我们开开眼。”
王士则笑道:“黄捕头太客气了。”嘴上虽谦虚一番,跟着便讲起围捕盗贼之事:“那日我得到密报,称刺杀武相公的刺客藏身在成德进奏院中。其时我等正在长安城各家王公大臣的内宅搜查,密室夹墙都不曾放过。得到线报之后,惟恐逆贼潜逃,也来不及禀明中尉,便率了十几个弟兄包围了成德进奏院。那逆贼张晏等虽然凶顽,又岂是我神策军的对手?还不是乖乖的束手就擒?”
那精干汉子是京兆府的老捕头,虽然此案已破,但查案多年,积习难改,总想弄得水落石出,惟恐错失蛛丝马迹,这也是性之使然,不得不问:“王将军怎生知道刺杀相爷的人,就是张晏那一伙?我们上次也听那打油的张阿大说过,盗贼藏在成德进奏院里,但不敢相信。”
王士则狂笑道:“黄捕头怎的精明一世,糊涂一时?这其中有三条理由,其一,当日盗贼杀武相公后向东南方向逃匿,却未出城,应潜于东南诸坊中,同时刺伤裴相公的凶手也距此不远,天方近亮,盗贼可以逃遁的时间很短,潜身之处应在靖安、敦化之间的昭国、修行、晋昌、修政各坊,成德进奏院正在此间;其二,盗贼为何专对武、裴二相公,自然是二相坚决对淮西吴元济开战,而天下不听王命的除了吴元济,便只有成德王承宗和平卢李师道了,尤其是王承宗,元和四年朝廷便讨伐过,前些日王承宗的牙将尹少卿来京为吴元济求情,被武相公痛斥一顿,自然怀恨在心;第三么,我得到的密报确然无误。”武元衡被杀后,大臣人心惶惶,纷纷请求罢兵,皇上却任裴度为宰相,继续筹划对淮西用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