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第19/36页)
说着卢方冠履整齐的从里间出来,看去精神抖擞,不像是熬了夜的样子。
卢闰英心里是万分高兴的,却又埋怨看了父亲一眼:“爹!您也是的,什么事那么紧要,非得连夜办成了不可,您也该想想自己的身子。今儿早朝后,恐怕又不得休息的,下午就要准备到王家去,您的精神撑得住吗?”
卢方抚着长髯,哈哈大笑道:“撑得住,撑得住,爹是武官出身,想当年率军拒番的时候,困战沙场,几天几夜目不交睫是常事,这一夜不睡算什么,人逢喜事精神爽,多时我没有这么高与了,人生难得几番快意,这一夜如果是睡觉。那不是太可惜了!”
卢闰英道:“爹!好汉不提当年勇,以前您的年纪轻,而且一直是在戎马倥偬之际,习惯于苦劳自然不在乎,现在您已经过了五十岁,而且又经过几年的养尊处优,不能跟以前比了。再说,今天是人家王阁老夫人庆寿,您那来的喜事?”
卢方哈哈大笑道:“人得如鹤之寿,我得乘龙之客,这喜事比他们大得多了,英儿,我已经叫十郎改了口,昨天你娘已经在刘家摆了话,下午你们又在长安市上大大地狂了一阵,谁都知道我们两家结亲的事了,虽未文定,也不过是补个礼而已,事情已成定局,所以我乾脆叫十郎改了口,你们在一起也好少些拘束。”正说着,雅萍已端来了洗脸清水,卢方只漱了个口,就吩咐备早点,同时问道:“十郎你要不要去用一点?”
卢闰英道:“爹!您还是自己一个人用吧,十郎恐怕吃不惯您的点心,人家可没像您一样在军旅中待过,回头我另外吩咐厨房里准备去。”
卢方笑道:“那也好,十郎,我早上这一餐还是改不了旧习,照例两片大肥肉,夹上两个馒头,一根咸菜,另外一大碗热豆汁,非此不足以快,英儿嫌太粗,恐怕你吃不惯吧!”
卢闰英道:“爹!您还好意思说,也不怕人笑话,咱们又不是穷,您吃这种粗点还得意呢!”
卢方道:“傻孩子,这话可不聪明了,你们今天的锦衣玉食,都是爹当年吃这种粗点熬出来的,我这每天一顿粗点,正是居安思危,不忘根本之意。”
李益笑道:“岳父大人这种富贵不忘刻苦的心胸精神,太令人钦佩了,满朝文武,锦食不弃糟粕如大人者,实在没有几人了!”
卢闰英却一撇嘴道:“十郎,你听爹说的,他根本就喜欢吃的,并不是真的借此以示克俭自励,早上省这一顿,晚上却百珍列陈,浅尝即去,浪费糟蹋的比省下的不知多多少倍!
“
卢方叹了口气道:“我这老子在你眼中一无是处,连我这唯一可以骄人之处,你都要挑个毛病出来,姑奶奶,你不能给我稍存点体面吗?”
卢闰英笑道:“爹!不是我这做女儿的挑您毛病,这是您自己惹出来的,明明不是那回事儿,您偏要巧立名目,说得多好听,唬唬外人也罢了,这儿全是自己人,您来这一套不是现得生分了吗?对着儿女家人都不能坦诚相处,做人还有什么意思呢?”
卢方想想也笑了:“你这鬼丫头只会磨牙,打从会说话开始,每天都在挑我的错,足足磨了我十几年,十郎,我是快出头了,往后可轮到你来受这个罪了。”
李益笑道:“岳父大人不会真当是受罪吧!”
卢方居然红了眼圈,叹了口气,声音有点哽咽地道:“说真个的,以前我节度河西,权重一方,眼前身边,都是些唯唯应是的人,即使到了长安,每日朝君,也是备受宠敬,奏对领谕,都是客客气气。只有这丫头说话,有时没上没下,却是我唯一的安慰,我还真舍不得把她嫁出去!”
卢闰英也感动地道:“爹!您别这么说,十郎虽在郑州,也是暂时的,何况两地相去不远,我要回来,不过两三天的路程,随时都可以来省视二位老人家的,何况十郎三年代署期满后,一定会调京就任,不又是天天见面了吗?”
卢方叹了口气道:“但愿如此,只是十几年下来,已成了习惯,那怕是一天小别,我也是心悬两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