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第25/36页)
郭威笑道:“这倒是别开生面的刑罚,那些脚夫们真的急行了百里路吗?”
李益笑道:“大伯指定两个年老体迈的衙役跟随,怎么跑得过那壮汉呢,出了衙门没多久,就跑得一个不见了。那两个衙役也知道是大伯有心开脱,在茶馆里喝了一天的茶,次日回衙覆命,一件案子不了了之。允明,这才是为官施仁之道,你该多学学。”
崔允明低头不语。郭威笑道:“崔兄!这件事就算由兄弟出头了断了,是非公道不可不明,那些猾吏欺君子之直,应该小施惩诫,罚他们拿出钱来,已经是好的了,明天我就叫人把崔兄私下筹出的欠款着人送来,那是嫂夫人典屋所得,交还买主,还可以把屋子买回来。”
崔允明道:“不!营中拨付的款项,世子收回来是应该的,兄弟身受了,至于荆人典屋之资,绝不可收回。”
郭威道:“那又是为什么呢?”
崔允明叹了一口气道:“那所屋子为贾大姊所赠,本来就非我所有,正因为里面的设备太豪华,所以上官查封到小弟家中时,小弟才无以为答,如果小弟家徒四壁,就算是有人告我营私挪用公款,也没人会相信。”
李益道:“可是那所屋子的来历清白,谁都知道的。”
崔允明苦笑道:“是的,但我案发之由,也是因那所屋子而起的,因为前几天有个偷儿潜入家中偷去了金锁片一方与金项链一条,内子适时发现,惊呼出声,邻人闻声前来,捉住了那个偷儿,追回失物,并将那个偷儿痛殴了一顿,正待送官究治,恰好我回家拦住了。”
李益道:“这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呀!”
崔允明道:“我的用意原是可怜那偷儿为生计所迫,才出此下策,不忍将之送官服刑,而且还把金子送给了他作养伤之资,孰料这件事竟成致祸之由,有些邻人就怀疑我家藏有来历不明的钜金,不敢明诸于官。”
李益一笑道:“这是从何说起呢?”
崔允明苦笑道:“这倒也难怪,无风不起浪,他们自有可疑之处,因为贾大姊给我留下的东西很多,采莲是个节俭的人,对有些较为奢侈的用具物品不惯使用,手头又大方,多半拿来送人了。而那个帮她乳乳孩子的妇人也在邻舍间传说我家里是如何的富足,因此经常有人登门告帮乞贷,我们负担得起的,总是不让人失望,有时超过我的能力,只好拒绝了,就这样得罪了不少的人,失望的人不免心中怀怨,再加上这次我对那偷儿如此慷慨,流言更甚,传到了上宪的耳中,再加上几个与我不甚相睦的同僚游言助澜,乃有清查帐目之举。”
李益对此倒是十分感慨,一叹道:“长安城是个是非最多的地方!”
崔允明苦笑道:“我从一个家徒四壁的穷儒,突然成了家,有了居室私宅,先前在小桃的家里,那是江家的产业,大家都没话说,小桃离异而去,我是一个人孑然住在衙门里,连铺盖都没一床,也是大家知道的,乍然之间,又有了屋子,再度成家,谁都会怀疑的。”
李益道:“可是屋舍为贾大姊所赠,这是有卷可考的。”
崔允明叹道:“贾大姊是一片好心,把署券归到我的名下,算是我直接承购自原主!”
郭威道:“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崔允明道:“那也是一片好心,怕我会因鱼案所累,所以撇开了她与我的关系。”
李益道:“这实在是小心过了头,我跟她的关系更为密切,郭家跟她也是很亲近。何尝会有什么牵连?”
崔允明叹道:“我不能跟你们比。”
李益与郭威都为之默然,这是一个事实,汾阳王当世贵胄,郭威、李益不仅出身世家,且在长安也是风云人物,别人要构陷他们,还得估量一下。但崔允明却狠不起来,因为他本族寒微,自已又只是一个小文案书吏而已。
崔允明道:“非份之财,得之非福,这是我一向抱定的观念,现在更得到了证实,所以对那所屋子,我不想要了,这不是我固执,也不是贾大姊对我的馈赠不感激,只是觉得不是我能力赚来的,我就不该享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