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八 章(第15/23页)

雪儿瞪圆了眼睛,显然不知所云,顿了一顿才又道:“客人来了,桂子,快倒茶!”

霍小玉笑道:“大姊别以为它真有灵性,它只是依人学语而已,经不起盘问的,不过它学得倒很快,刚才那句话我祗教了两天,它已经学会了,只是没记性,久时不说就忘得一乾而净。”

雪儿突然扑翅而起,绕着厅屋飞翔,口中还叫道:“敌人来了,上马杀敌啊!”

浣纱刚好端一汤进来,被它吓了一跳,差点没把汤泼了,放好了汤,才指着骂道:“原来是你在作怪,还不快回到架子上去!”

雪儿才像做错了事的小孩子,乖乖飞到架上停下,可怜地叫道:“好姊姊!下次不敢了。”

霍小玉笑道:“就是这几句,今天都抖了出来。不过也难为它,居然把几十年前的老词儿都想起来了,大概是我说它没记性,它有点不服气。”

贾仙儿道:“奇怪了。它怎么会说那句话的?”

霍小玉笑道:“它是先父西征突厥时代的战利品,由一个部属而呈献给先父,先父很喜欢,因为在军中,就教了句话,谁知有一夜,敌人来劫营,刚好被它发现,绕营飞叫,把大家都吵醒,总算还来得及准备应战,此后先父一直带着它,回到长安后,没有再从事征战,教了它一些别的话,它也忘记这句话了,今天不知怎么冒出来,送给大姊很适合,因为你们游侠江湖,总有一些对头的,它夜里不大睡,惊觉性很高。”

贾仙儿这才看出霍小玉不是开玩笑:“你真送给我?”

霍小玉道:“当然是真的,这种鸟是要时常调教的,家母入山清修后,我没多大精神,它也很寂寞,所以我前一阵子,教了它良禽择木而栖的话,就是想把它托付给人,但一时找不到合适的主,大姊来得正好,因为它很娇贵,但吃的东西可麻烦了,普通的人家还养不起它,有钱的人家又未必爱惜它……”

贾仙儿道:“既是令尊大人的宠禽,对你的义意是很大的!”

霍小玉一叹道:“先父留给我的东西很多,但我供养不起,实不相瞒,这次到江南,虽然薄有所获,可是我一场病化费了不少,我们实在不能再在闲情玩物上浪费了,这头畜生花费虽然不多,但比一个的人口粮还贵得多呢!”

贾仙儿道:“玉妹,假如你们用钱的话……”

霍小玉忙道:“大姊!不要,我们还可以支付得过去,只是想撙节一点而已,如果是贫至三餐不继,我会请你们帮助,但要朋友的钱来供奢靡之费,我跟十郎都不是这样的人。”

这一番话固然对贾仙儿不太礼貌,但贾仙儿与黄衫客都现出肃然之色,贾仙儿尤其钦敬地道:“对不起,妹子,十郎,是我失言了。我原来没有别的意思,江湖上肥马轻裘与朋友相共,也是常有的事,但是我忽略了读书人与江湖人不同之处,以十郎的文名,在长安市上,如果肯梢示风色,巴结的人一定很多,何至为了来秋所需,千里跋涉而作货贩之求呢,知友不明尚可恕,不明知友则不可恕,我罚自己三盅。”

她果然一口气喝了三盅,李益笑笑道:“大姊的好意,小弟是十分感激的,但小玉的话说得太坦直了。”

贾仙儿笑道:“应该如此,交朋友就该坦诚无伪。”

李益笑笑道:“小玉的病虽然化了一点钱,但还不至于困窘,我们之所以要撙节,最主要的是想把自己的手收一收,因为我们以前都太散漫了,小弟虽已通过部考,但初进仕途,即使分到一个缺,收入也不会太多,像那样花法,一年倒有半年闹亏空,就难以养廉了。”

黄衫客笑道:“十郎,你的做法与论调,我都十分赞成,不过你若是志在放外,想真正做一番事业,我倒觉得你不妨略改初衷,生活可以俭,但不可以寒。”

李益道:“这个……黄兄有以教我吗?”

黄衫客道:“放了外任官,就是直接牧民,你是簪缨世族,宰相子弟,小玉又是王族门庭……”

李益道:“黄大哥,别人不清楚,你该明白,我们的身分都只是空架子而已。”

黄衫客道:“空架子也可以唬唬人的,你到了任上,就凭这两个空架子,对上层各宪也不无影向力,因此你的生活绝不可有寒伧之状,造成别人一个富贵不能淫的印象,也可以省下许多麻烦,增加许多方便。”